不多时,僧人终于归来,漠竹两步迎上前,问道:“解药呢?”
僧人叹息地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对武帝鞠了一躬,劝解道:“施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武帝脸一冷,却也不觉得意外,他早就猜到善业方丈不会轻易将解药给他。
“少废话,他怎么才肯把解药给朕?”
僧人又叹息一声,“方丈说,施主心不诚。”
漠竹怒起,道:“都跪上来了,心还不诚。我心诚,让我掏出来给他看吗?”
“施主太浮躁。”
“施主跪上永全寺,额头却丝毫不见血,可见其心不诚。方丈不见心不诚之人,佛祖不允心不诚之事。”
漠竹突地从原地消失,转而出现在扫地僧的身后,用九节鞭勒住僧人的脖子,脸色Yin沉道:“我替他跪。”
僧人似乎有所预料,丝毫不惊慌害怕,说:“施主切莫冲动行事。”
“要心诚?我替他跪,我比他心诚!”
“方丈嘱咐,他今日只见一人。”
“他找死?”
武帝不知何时站起身,“漠竹,别干多余的事情,你们在这等朕……”
漠竹愤怒地看僧人一眼,随后回到何垂衣身边,用道袍裹住何垂衣将他抱起。
“我和你一起去,如果留在这里,我会忍不住杀了他的。”
两人耗费两个时辰跪上永全寺,又用半个时辰走了下去。
膝盖传来的钻心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掩盖了全身,他的四肢僵硬得几乎抬不起来,下山途中,若不漠竹及时拉住他,从这里摔下去,他一定摔得粉身碎骨。
“一万多阶石梯,若每一阶都见血,你会没命的。更何况,善业方丈根本是在刁难你,你和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武帝气若游丝,疲惫地合起眸子,回答道:“登基之后,朕杀了他全家。”
漠竹一怔,低声道了一句:“该死。”
回到山脚,武帝早已面无人色,他浑身衣袍不堪入目,头上的冠发也散落不少,看上去十分狼狈。可他的眼神却那么坚定,这让漠竹非常的不解。
然而武帝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他掀开衣袍猛地跪了下去,一声巨响,仿佛连骨头都压碎了。
他朝着shi漉漉的阶梯发狠地磕了一头,脑袋顿时传来一阵钝痛,他眼前发黑,却没有停下来。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现在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何垂衣一定不能死。
浑浑噩噩地向上爬,一个又一个重重的叩首,他的身体几乎要撑不住,每当这时,他便用力地叩向地面,仿佛是在用疼痛提醒自己。
这一刻,他兴许忘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不该承受这份折辱。他甚至没有想到,就算自己跪上去,善业方丈也未必会将解药交给他。
“皇帝,”就连漠竹也有些不忍,“解药我去抢回来不成吗?”
武帝没有说话,他艰难地伸出手,颤抖的手掌,好不容易才搭上石阶,又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爬。
他经过的地方,鲜血遍布,双膝前的布料已经磨破,他跪过的地方,有不少细碎的石子,遭他狠狠一压,便陷进血rou里。
到最后,漠竹不劝了。
昨日何垂衣与武帝离开罗州城后,他劫狱将钟小石救了出来,却不想中了武帝的埋伏,那些人都是皇宫一顶一的高手,武帝没说错,单凭他一人要逃出来都很困难,更莫说还要带着一个钟小石。
来回这几个时辰,他也快撑不住了。
这一回,武帝足足两个时辰都没爬到一半。
他的五指早已鲜血淋漓,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每挪动一步,便留下一道血印。
眼帘仿佛挂着千斤勾,不断地往下拽,顺着脸部轮廓流淌的鲜血在眼前拉出一道血幕,颜色顿失的眸子怔怔地看着前方,像一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rou,艰难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动作。
何垂衣从一片冰冷中睁开眼,入眼,是漠竹毫无血色脸,连一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都黯然无光。
漠竹抬起腿,身体突然失控,整个人朝前面扑去,何垂衣感觉到身体正在倾斜,他微微睁大眼睛,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漠竹竟奋力转了个身,给何垂衣做了rou垫。
“漠……”何垂衣冷得一哆嗦,声音小若细蚊。
听见他的声音,武帝慢慢抬起血rou模糊的脸,何垂衣的视线也猝不及防地与他撞上。
“你……你……”
武帝飞快地移开视线,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醒了?”漠竹坐起身来,虚弱地笑了笑。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何垂衣问道。
“拿解药。”
何垂衣看向武帝,像瞬间懂了什么,他朝武帝伸了伸手,道:“解药……不拿了,带我回去。”
“不。”武帝轻轻摇头,伸出触目惊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