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还是那个北京。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
冬天还是那个冬天。
每年12月,赵无眠都会有的那一场病,今年虽迟但到了。
第104章 顽疾
江一则和邵屿的几次打交道,都与医院有关。
赵无眠那次犯胃病,江一则为了项目组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医院,第二天赵无眠让邵屿来照顾自己;
后来照夜白生病,依旧是为了项目,江一则没能及时回去,邵屿撬开门锁把白白送到了医院。
江一则没有跟赵无眠说过,他其实一直非常嫉妒邵屿,嫉妒邵屿从小跟赵无眠一起长大,嫉妒那种不会被赶走的安心,和作为家人的身份。
赵无眠做完胃镜,医生给他安排了个床位。
江一则就在床边守着。
没一会儿,邵屿来了。
医生还没走,邵屿也没跟江一则多说,直接把病历交给了医生。
医生翻开看了几页,眉头一皱,“你们俩谁是病人家属?”
“......”
“......”
“这病人连续好几年大冬天的都犯肠胃炎住院,也不多注意注意?还饮食不规律,还吹风?”医生的语气有些责备。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注意身体了。”
邵屿看了江一则一眼,“抱歉医生,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何时能进食、能吃什么等等。
邵屿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频频点头。
江一则在手机上记下了医生的话。
医生走后,这个病房里就只剩赵无眠,以及并排坐在床前的邵屿和江一则。
另一个床位的病人只有白天吊水才来,晚上都是回家休息。
屋子里静得沉重。
邵屿沉默很久后,知道江一则不会主动开口了。
邵屿的语调还是很平,“应该没有人跟你说过我和赵无眠小时候的事吧。”
江一则迟疑片刻,看向邵屿。
邵屿继续道,“我的父亲——血缘上的父亲,是赵无眠妈妈的堂哥。
我的出生原本就是一场Yin谋,没有人是真正的受益者。”
“从我七八岁开始,我就相当于是我姑姑养大。
我占用了她超过一半的Jing力,赵无眠所有的东西都要分我至少一半。
但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一直很照顾我。”
“我小时候是个很糟糕的玩伴,板着脸,也不怎么搭理他。
有一天我妈——你应该还记得,数学竞赛门口那个把我拉出去的人。
她一直逼我学音乐,却又撕碎了我小时候自己写的第一份乐谱。
赵无眠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拼了一个下午,还不敢拿给我看。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差不多都忘了这件事的时候,他才把这个谱子找出来交给林听风。”
“他上小学的时候,把自己几年的压岁钱都捐给了山区的小朋友买棉袄;上初中的时候,每个假期都去郊区敬老院看望孤寡老人;上高中的时候,碰见校门口的流浪汉总是会给钱;上大学的时候,外卖迟了他从来不会催,因为担心人家正在骑车会出事故。”
“说实在的,赵无眠真的是个很奇葩的人。
他是那种道德高尚到极度理想主义的人,但他从来都只以道德责己,却永远能够理解别人不那么善良的苦衷。”
江一则的嘴唇不自觉地轻抖,他攥了攥拳,掌心全是冷汗。
邵屿看了江一则一眼,补完了这句话,“比如你。”
“赵无眠是那种不能接受不美好的人。
但当年你们分手之后,他只跟我说过一次,他说‘像我这样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的人,其实是没有资格去指摘别人的’。”
“他一直在试图理解你、原谅你——他成功了。”
“他长大了、成熟了,可他还是不快乐。
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从你当年的离去里走出来,他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只有毫无后顾之忧的人才能去追求现实生存以外的东西——譬如梦想、爱情、道德,而曾经的他没有资格用这个来要求你。”
明亮的白织灯照着床上的赵无眠,他脸色发白,看起来有些痛苦,让人知道他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
江一则睁着眼,却仍在出神。
江一则曾经无数次希望能够掠夺赵无眠所有的爱,但此刻他却巴不得赵无眠能够忘了自己。
至少是在那五年里,忘了自己。
这样,他的眠眠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了。
江一则恨不能一个人承受所有的悲伤,让赵无眠永远做他快乐单纯理想主义的小王子,活在那个纯真年代里。
相思至苦。
无望而倔强的相思又要苦上百倍千倍。
谁能舍得让自己爱的人去承受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