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默念的动作顿了顿,脑子里短暂地空白了一瞬。他没回头去看胡欢,也没答应他,而是抿了抿唇,接着做他的晚课。
可他脑子里卡了个壳,平日里背得滚瓜烂熟的早课像是平白从他脑子里飞走了,张简一句道经念了三遍,最后也没想起来下一句是什么。
不得已,他只能伸手到面前的香台上,拿起自己的晚课本翻了翻,才接着把剩下的部分背完。
胡欢歪着脑袋瞅了他一小会儿,没敢打扰,于是自顾自地坐下来,梳理了一下自己shi漉漉的毛发。
他从小溪里打了个滚上来,尾巴上的毛还在滴水,从门边到桌面上留下了一排小水印,看着有些滑稽。
胡欢一宿没睡觉,现在困得有些糊里糊涂,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趴在桌面上看着张简,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
不管他第二个要求是什么,我都得让他先给我梳了毛再去办,胡欢想。
——或者再得寸进尺一点,要在张简床上睡一觉才去。
小狐狸崽子漫无目的地琢磨着怎么从张简手里讨甜头,另一边,张简已经做完了晚课,将手里薄薄的册子放了回去。
他对着张天师的画像伏地行完了礼,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才转过身,放下内室的隔帘,走了出来。
“快看!”胡欢用鼻子把陀螺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怎么样。”
实话说……很不怎么样。
那巴掌大的陀螺丑了吧唧,上面都是胡欢的牙印,打磨得也极其敷衍,一手摸过去还有毛刺不说,甚至连左右两边都不对称。
这东西放在地上,八百年也转不起来。
但张简看着那东西,却很喜欢的模样。他拿起那只陀螺握在掌心,握了好一会儿,珍惜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将其放在桌面上。
“做得很好。”张简说。
胡欢一听他夸奖,顿时心满意足起来,尾巴在身后一扫一扫的。他蹲坐在桌面上,挺了挺胸,正想夸自己几句,就见张简站起身来,走到里间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爪子。”张简说。
胡欢下意识把爪子伸给他,动作之后才觉得不太对劲,不满地摇了摇尾巴,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狗。”
张简充耳不闻,他拨开药瓶,从里面化了一点药膏给胡欢涂在爪尖上——这傻狐狸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他爪子不知道在什么磨破了一点皮,爪尖上都是细碎的小伤口。
胡欢眨了眨眼,垂头看了一眼爪尖上厚厚的药膏,耳朵敏感地抖了抖。
“辛苦了。”张简给他仔仔细细地上完药,然后才认真地说道:“我很喜欢,你弥补了我一点遗憾。”
“那是当然,我都说了要弥补你,你就随便说好了。”胡欢挺胸抬头,自豪地说:“还有什么?都说吧。”
“没了。”张简盖上药瓶盖子,把那只陀螺捧在手心里,语气很轻地说:“我的愿望已了,你跟我的之前的债,就一笔勾销了。”
胡欢顿时愣住了。
“狐身为难,此番你也算为我奋不顾身了。”张简摩挲着那只陀螺,轻声说:“我觉得很好,够还了。”
胡欢的尾巴彻底不摇了,他愣愣地看了张简一会儿,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意思。
怪不得他要自己以狐身去磨陀螺,胡欢愣愣地想,他就是要让自己“出力”“为难”,好费尽周折才能达成目标。
然后他再以苦主的身份接受,这个“恩”便算是这么糊里糊涂地报完了。
可是——
“可是这才多点东西!”胡欢急了,口不择言地道:“这怎么能偿治伤之恩,而且上辈子是我把你害死的!”
“你不光害了他,也害了自己。”张简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耳朵,说道:“上辈子你若报对了恩,在那人身边待个二三十年,被功德润养,早就应该修成人形了——现下平白苦修了这么多年,我觉得也够了。”
“我觉得不够!”胡欢炸毛道。
不知为何,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恐慌起来,明明报了恩他就能和张简两不相欠了,可现下张简愿意放过他,他却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一只陀螺,能跟一条命比吗!”胡欢说。
“能。”张简说。
胡欢顿时哑了火,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那条性命于我而言过于久远,那些所谓的余生福德没经历过,也不好说那些日子若是真有,到底是真的开心还是苦闷。所以没了也就没了,不必过于在意。相比之下,还是这辈子的遗憾来得更鲜活一些。”张简说:“何况……”
张简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何况,上辈子的事我已不再执着了。”
第119章 “误人子弟,嗯?”
盛钊接到胡欢电话时,外面天还没有亮。
他跟刑应烛一路从北海自驾回商都,虽然中间有过休息,但也累得够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