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杜柔没抢到,何凤仪又要上手,边伸手边问杜柔:“他不是打下生时候就这样吧?奇了怪了,你怎么没事儿呢?”
“我自己拿就……”杜书寒本来没怎么,被三抢四夺的这么一捣腾,一路上胸口压着的郁气直冲了脑袋,他踉跄了两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杜书寒!杜书寒!杜……”
谁在说话呢?
杜书寒瞧什么都是黑漆漆的,耳朵里灌满了轮船起航鸣笛的动静,有人叽里咕噜的讲着话,他却扒不开眼前这团雾,也辨不真切何年何月何人了。
……
“你把他领来干什么?”
“二叔,这孩子找爹呢,他爹呢?没跟着你来?”七岁那会儿杜书寒还没有这个别号,只杜燊一个名字,也没有晕船晕车的毛病,整天跟着杜嘉宗来来往往的“做生意”。
杜嘉宗不舍得领杜杰出来受苦,杜荣又大了,杜柔一个女孩家不宜出门,挑来挑去就一个杜燊合适,但这小东西实在聪明,问东问西,问的杜嘉宗不胜其烦。
那会儿杜燊就觉出来他二叔做的不是什么好买卖,把一大帮孩子关在船舱下头,领着人玩儿哪有这样的呢?再问时,杜嘉宗就说是因为下头房间便宜,上头的房间贵,好像也有理。
带着个家里的孩子,旁人就不会觉得他是个人贩子,搪塞杜燊的也是带这些南方孩子来北平玩儿的借口,小孩子好骗,一些前后矛盾的东西他也想不懂,三两句话就能唬的杜燊信了。
“他爹在北平!”这话其实也没错,将来能给这小南蛮子饭吃的“爹”,都是北平城的大人物!
杜燊正是皮的年纪,围着船到处玩,竟然把拐来的小孩子领到上头客舱来了,“赶紧把他送回去,吹病了,等要是有人找,你给他治!”
“哦……”小杜燊拉着小钟绾的手,“听见没?等下了船就带你去找你爹,你姓什么?”
钟绾只三四岁光景,话也说不多利索,他只知道他是跟着姐姐出来玩,突然就被带来这里,现在没有爹娘在身边,好几天不敢睡不敢吃,眼前的叔说话又吓人的很,他往身边的哥哥身后藏,等杜嘉宗走了才敢小声说:“钟……”
绾字的音他一直就发不好,说错了常常要挨姐姐的笑话,现在更张不开嘴,又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北平小子杜燊当然听不懂。
但只要有个姓就好找多了。
他在家里是老小,早就想有个nai团子似的的小弟弟能罩着,于是七岁的小孩儿蹲下身去哄要哭不哭的三岁小孩儿:“等下船了,我第一个给你找,让你第一个见你爹!成吗?”
这位哥哥要好得多,说话也慢,他能听懂,钟绾自己用手背抹了泪,点点头,“嗯……”
真听话,杜书寒牵着钟绾的手要把他送回底层船舱里,钟绾却站在原地不愿意被拉着走,那里头又黑又臭,大家都在哭,惹得他也要哭要害怕,有个姐姐睡着了就不醒,钟绾把米饭塞进她嘴里,她也不吃。
想到这,小钟绾又要哭,他不想去,只能抱着杜燊的胳膊:“不去不去,不去呀哥哥……”
杜燊想想也是,底下不如上头住的好,“小家伙,那不去下头,和我住,成不成?”
钟绾腮上还挂着泪,点点头,要是他再稍微大一点,能多说几句话,就能告诉杜书寒,他回家的路,其实用不着坐船。
七岁的杜燊偷着把一个小人带进了自己的船舱,搂着睡觉,给擦脸给喂饭,还警告跟着他的阿旺谁也不许讲。阿旺真没说,但瞒不过杜嘉宗的眼睛。
杜嘉宗那会儿年轻一些,也自负的很,觉着没什么必要管,闭眼放过了。
反正下船就要卖出去,小孩子的记忆能有多久?给个糖就忘的事儿,实在不用上心。
等船靠了岸,钟绾就叫杜嘉宗拎着后衣领子扔回了船舱,没跟他们一起下船,他们得在船上再多呆两天,等着人来挑了买走。
杜燊倒是记得要给钟绾找爹,让人寻遍了北平城姓钟的、有儿子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叫钟老二的,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问了街坊,确实好一阵子没见着了。
钟老二是个赌鬼,青天白日也喝的醉醺醺,话说不利索的劲儿和钟绾又很像,问他:“你有个儿子没?”
酒鬼乐的:“有啊!大胖小子!”
“叫什么?”
“忘了!”
杜燊无语,但全北平就这一户姓钟的有一个儿子,哪怕看上去长的不是很像,可男孩子说不定像娘?
应该就是这一家,没跑的。
当天夜里,杜燊和阿旺跑上船,想把钟绾“偷”下去。
阿旺困的很,觉着多此一举,反正明天这些孩子就能下来,杜燊踢了一脚他的屁股:“你不懂!我答应他让他第一个见爹,明天那么多人,怎么说是第一个?”
少爷言出必行,阿旺捂着屁股泪汪汪的竖大拇哥儿,“懂了!少爷!牛!”
“去看着人,有人来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