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太多,婉儿只说了一句:“明崇俨死了!”
贤立刻就明白了,明崇俨死了,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天后要把他这个太子撸下去,有无数个理由,或者如同对待他的阿兄一样,骗去洛阳一杯毒酒了事,何至于要给他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贤不认他的母亲,却不能不认他的父亲,即便天皇让明崇俨相面,对他的态度如此不明,明崇俨毕竟是给天皇治病的良医,杀了他无异于弑父!李贤何以担得起这样的罪过!
“天皇想救你,才没有传你,而是让赵道生去,这是给你留的机会!或许你也考虑周到,留有退路。”看着贤这生无可恋的表情,婉儿急死了,“天皇收我为才人,既是要向天后发难,又是想要平衡你和天后,这场较量,谁沉不住气谁就输了!天皇都是为你好,铺好的路,你怎么就不好好走呢?”
恍然明白了一切,贤自嘲一笑,却仍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婉儿脸上急出的汗,眼神渐渐漫上温柔:“是啊,我输了……我输了,还能走哪里去呢?”
婉儿想争辩什么,却发现完全没法争辩,贤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自救的人,别人也救不上来。
这可是弑父的罪名,哪怕天后强加给他,捕风捉影说弑父,李贤也不会这么快就消磨下去。可明崇俨端端的是死了,将来天皇的头风无人再治了,天后是在借他的手慢慢杀掉天皇,不仅他不是对手,连那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也不是对手。
世间哪有人是她的对手?她一下就是一盘大棋,从容布局,所有人都是棋子。可她这局棋想要得到怎样的结果?她要怎样才算是胜利?成为天后与天皇平起平坐还不够,她要控制住天皇,把他这个太子废了,下一个又是谁?她在为显铺路吗?那个从来就不学无术的弟弟,值得她为他铺路吗?她究竟在为谁铺路?不管是谁,不是亲生的李贤,都是拦路的人吧?
“她不是我的母亲,所以永远也不会对我满意。我知道,我迟早都会落入她手里的。这个太子,我当得太累……”
“殿下你在胡说些什么?事到如今,怎么还这么糊涂?殿下不是天后生的,还能是谁生的?”
“我的母亲,是韩国夫人……”
“不可能!当初的老宫人全都不会承认,这是他们亲眼所见,殿下就是天后生的。”
“我的母亲,是韩国夫人。”
“殿下你醒醒啊!”婉儿叫不醒他,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刻,“殿下是天后的儿子,只是因为你们有隔阂才闹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别人的妄语,万不可听!”
“我的母亲,是韩国夫人!”贤陡然甩开婉儿的手,眼神突然带上暴戾,“为什么?为什么她说什么你都听?你凭什么这么相信她?她有过真心对待你么?她连你的出身都瞒着你!上官婉儿!你是谁,连我都能查出来,她怎么会不知道!”
上……上官婉儿?
乍一听这个名字,婉儿吓懵了。那着急的气势全然被压下去,只是愣愣地看着贤:“你……你说什么?”
贤冷笑一声,跌跌撞撞地,像喝醉了酒一样站不稳:“她不告诉你,我来告诉你吧!你是故西台侍郎上官仪的孙女,你的父亲是原周王府管事上官庭芝!麟德元年,上官仪被召入宫,因一纸废后诏书被妖后下狱,再扣上携庶人李忠谋反的帽子,一族尽为屠戮!你的三个堂哥尚小,被流放千里,你和你的母亲,被没入掖庭……”
“不……不可能!”
“这些事宫里旧档皆有记载,她不过是要利用你的身份,才一直不告诉你!她知道群臣忌惮上官仪的事,就要把上官仪的孙女放在身边装样子,好成全她仁义的名声,让那些轻易就能被感动的文人感恩戴德!她知道天皇要利用你向她发难,天皇插手后宫,就是要影射天后在前廷独断专行,她不仅要把你留在身边,还要尽量宠着你,以向天皇表明她与身边的人牢不可破,劝天皇死了这条心。她还知道我喜欢你,更要把你留在身边,让你时时地在我眼前晃,以便向我示威,我这个太子,连喜欢的女人都留不住!”李贤越说越起劲,说着婉儿的身世,却像是在控诉自己的艰难,“可这对你公平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认贼作父,你的祖父九泉下有知,会认你这样的子孙吗?她身边哪里缺帮手?给你一丝一毫的恩惠,你就真的把心给她了?别傻了!”
“这不是真的……你别说了!”
婉儿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虽然不愿承认,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多半都是真的。从小,当她问起母亲自己的身世时,都会收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她的身世是个禁忌,而所有的大赦令,似乎都赦不了她和她的母亲。她知道她的身世绝非一般,所以大家才会都选择回避。
看她这样子,贤知道她心里已经有眉目了,这才缓和了语气继续说了下去:“人们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去寻找真相,却在真相摆在面前时胆怯了。我原本不想伤害你,她也不愿意告诉你,但这不是应该隐瞒的事情。”
茫然地看向贤,说出这无人敢碰的秘密,他的眼里竟只剩了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