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官眼神炽热,终于压不住呼吸,有些乱了节奏,轻轻别过脸。
他喉间溢出低低的笑,有些意犹未尽的,告饶说:“疼。”
当然,也没那么疼。被她吮得太野蛮,舌底残了极淡的腥甜味,却是酥麻得要命,就连那痛楚也是甜的。
他见她窘迫,又忍不住逗她:“好生气。怎么办,寿数又短一天。”
林玉婵简直无地自容,扭身就想跑。被他一把捞回来,埋首在她细腻的脖颈里。
他的脸颊也烫得不正常,像是被人灌了半斤白酒。温热的呼吸肆无忌惮地落在颈窝最嫩的肌肤上,她痒得要命,轻轻地挣扎躲闪,却让他不轻不重的抿了一口。
“阿妹,跑错了,不是那个方向。”
他指指她方才那慌不择路的位置。露台直通瞭望台,入口栓了粗麻绳,一跨就过,然后稍不注意,就会……
“有只雀仔跌落水,跌落水……俾水冲去……”
他学着她方才的调子,居心叵测地哼了一句。音律居然很在线。
扑哧一声,林玉婵终于笑场,气喘吁吁地换不过气,全身软得不像话,在他怀里剧烈颤抖。
苏敏官也笑不停,一手揽着她,一手三两下解了斗篷,丢到栏杆上。
这是一夜中最寒冷的时刻,他却觉得自己像个火山口。
随时爆发的那种。
还好,她身上裹了厚重的棉衣,抱着时手感很打折扣。冰冷的空气时时给他的头脑降温。
否则哪有本事装淡定。
少女十七岁芳龄,画一样的脸蛋,放在别人家,大概要足不出户的养着,每天所做,不过是给自己绣点嫁妆枕套,窗外看看喜鹊鸽子。
如今却跟他漂在江里,满身蒸汽钢铁味,夜风吹红了她的耳廓。
船舷边挂着遮风的帆布,被江风反复横吹,刮在铁栏杆上噼啪作响。
苏敏官将斗篷披在她身上,轻声问:“冷不冷?”
没等她应,忽然当当两声,脚下客舱里有人敲窗户。
“Get a room!”
林玉婵浑身僵住,又赶紧捂上苏敏官的嘴,真心觉得自己这脸不能要了。
露台下是头等舱位。里头的客人明显被他俩吵醒,只听见男女嬉笑,认定是别的头等舱乘客半夜上来发疯,因此敲两下,很婉转地提醒一句,让他们回屋胡闹去。
随后她忽然认出来——
“啊,是那个史密斯。”
愧疚感一下子飞走大半,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苏敏官犹豫片刻,压着嗓子,朝下骂了一句很不雅的英文粗口。
两人无声大笑。
低素质船老板怒骂乘客,而且把锅都扣洋人头上,让他们世界大战去吧。
史密斯勃然大怒,吼道:“你们是几号房的?”
这一声可比方才两人的动静大多了。轮船舱房之间本来隔音就一般,片刻之后,就听到史密斯邻房的乘客嘟囔着抱怨,让不让人睡觉了。
史密斯听那邻居也是个美国人,不好再发火,随便道了两句歉,又打哈哈说:“反正船坏了,明天估计还得抛锚,白天有的是时间休息。”
两位邻居隔着板壁互道晚安,又先后进入梦乡。
林玉婵朝下面虚踢一脚,跟着苏敏官推门入舱,下了楼梯。
忽然,她脚步一滞。
苏敏官听到身后异响,不回头,问:“阿妹?”
她摇摇头,直到回了苏敏官的舱房,才关上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个史密斯,”她轻声问,“为什么那么笃定这船明日修不好?”
苏敏官才将斗篷外套挂墙上,点上灯,闻言一怔。
林玉婵又说:“有人往蒸汽机里丢铜钱,我们都以为是中国人迷信。可真正迷信的愚夫愚妇,又怎么会专门找到轮机室,钻到最深的地方,特地把铜钱塞到蒸汽机的最致命的软肋里呢?”
苏敏官眼中闪过微微兴奋的光,好像又遇到什么陌生的挑战。
“第一,史密斯是种棉花的,不是机匠工程师。他不懂机械结构。”他一面铺床一面说,“第二,头等舱洋人每晚有自发酒会。我问过船副,史密斯每日定时出席,轮机出问题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试图勾搭一个英国太太。”
“史密斯有个对他惟命是从的女奴,没人会特意留心她去哪。”林玉婵不甘示弱,目光炯炯地接话,“史密斯是美国人。旗昌洋行是美国洋行。这艘船最初是从旗昌洋行买的。旗昌洋行肯定清楚轮机船体的具体构造。”
苏敏官舔舐唇边的一点凝血,笑道:“猜测太多,证据没有。我加派两个人守着轮机室便是。”
他去隔壁盥洗室。出来时,已换了一身干净中衣。
“现在休息。”
俯身揽过床边的姑娘,打算嘴唇上再啄一口。
她却飞快地逃到床铺里面,抄起《国富论》挡在脸上,义正辞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