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嵃身下的血开始往外洇,李赦容看着他摔得扭曲折断的手脚,一阵天旋地转,牙齿打颤, 江嵃,江嵃! 李赦容呼唤他,他只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新九!怎么办,他伤得很重,好像手脚都断了,他在流血,我们该怎么办? 李赦容带着哭腔,她要崩溃了,前脚才逃离了洪水,后脚就摔进了深洞里,江嵃的样子看起来万分凶险。
新九又虚弱又饿,他其实也在力竭的边缘,可他绝对不能倒下,他下狠手死掐了自己一把,脑内不断重复:冷静,冷静,现在只能靠我了。
新九拿手机左照右照,看到江嵃现在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极其不好的预判:除了手脚骨折,和白骨插进身体里,江嵃很有可能其他骨头也摔断了,出现了内出血,甚至断骨扎进内脏也是有可能的,如果轻易搬动,可能会直接丧命。
新九冲着李赦容大喊: 想办法叫醒他,跟他说话,但是不要推动他!我现在打电话求救!
李赦容依言照做,新九站在洞口打电话,光源移开了,李赦容的视野又陷入了黑暗,黑漆漆的洞里,累累白骨有微弱的反光,江嵃的生命在一秒一秒地流失。
江嵃!江嵃,快醒来,跟我说话呀! 李赦容终于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滔滔流下。
女孩绝望的哭喊似乎将他从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途中拉了回来,江嵃轻轻动了一下,在黑暗中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可女孩的哭声近在咫尺,听起来那么伤心,让他的心都碎了,他想伸手触摸她,可是没有一个零件听使唤,手脚不是自己的,身子也不是自己的,他好像变成了一摊烂泥。
容容 他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江嵃,你醒了,江嵃,你不会有事的,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你要坚持住,你不要睡着好吗?就这么听我说话好吗? 李赦容一遍哭一遍说,也不知道是安慰江嵃,还是安慰自己。
江嵃却在黑暗中笑了,他好想摸摸她的头,说一声傻姑娘。她是真的傻呀,她永远都会下意识地,第一反应地救人,就在刚才,她还本能地想拉住自己,结果也一起掉了下来
也不对这么想也不对 江嵃轻轻地说。
什么不对,你在说什么? 李赦容哭得声音都哑了。
这世上最蠢的人是我,你这么好,我当时怎么就能误会你呢?是我太蠢了,我活该啊 流泪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吧,江嵃此时有点庆幸,这里太黑了,他的好姑娘看不见他没有出息的眼泪。
明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怎么就错成这样了呢 江嵃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容容。 江嵃道。
我在。 李赦容伸手,颤抖的手指终于摸到了他的脸。
我从小对新九就很不好是我不对,你替我跟他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容容,对不起,我早就后悔了,我那天,我那天有去找你
我去找你了,容容,假如,假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江嵃没能再继续说下去,他沉沉地睡去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是那么强烈,他好困,好累,他只想闭上眼睛。临睡前,他似乎听到了心爱的姑娘悲伤的哭喊,然而他无能为力。
救援赶来了,江嵃的身体支离破碎,但终究还是剩了一口气。新九打爆了电话,求遍了所有人,张医生亲自打了电话,终于有些人赶来了,把江嵃一路送往了市里的医院。
第二天晚上,张医生带了一些医生团队,亲自从江城赶了过来。
走廊外面,新九搂着李赦容,李赦容靠在他的胸口,二人紧紧依偎着,看着医生护士,专家团队在急救室进进出出。抢救足足进行了十几个小时。
江嵃的生命保住了,但也陷入了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昏迷。李赦容和新九留在医院也没用,二人皆形销骨立,憔悴不堪,最后被张医生赶回了陆塘。
黑水河天降异变,早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沿岸被冲毁的良田房屋不计,就连中央台都派来了新闻记者,大批士兵赶来救灾。李赦容和新九回了家,邱平谢天谢地在院子里给菩萨叩头,但如今四方有难,他身为书记,必须带领村民志愿者去救灾,不能留在家里陪孩子,前脚谢了菩萨,后脚就穿上雨靴提着铲子冲去灾区了。
新九和李赦容待在家里,怔怔的,两人都半天说不出话,一切仿佛是大梦一场,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他们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天空尚未消散的黑云。
新九。
嗯,我在。
我不想他死。
明白。我也是。
七天后。
李赦容和新九去了县城,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月老庙,二人默默地进了辫子婆婆的屋子,将老人的遗物简单收拾了一番,好立一个衣冠冢。辫子婆婆的遗物,一个箱子就装得过来。
她走进院落,那棵榕树上所有的红布都在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