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娇小的宫娥步履平稳,简简单单的单螺髻上点缀了一只素玉簪,是年轻女官的专用发饰。
她人虽年轻,宫道上成队的侍婢们见了她,却都十分恭敬地弯下身来,齐齐唤一声:
“惜尘姑姑。”
惜尘颔首,一路稳稳当当前进,最后在监栏院外停住了脚步。
当值的小太监见了她,一溜烟地跑到跟前,带着点喘问道:“惜尘姑姑怎么来了,要找哪位公公?奴这就去找!”
惜尘抿了抿薄唇,嫩白的指在袖中捏出一个小纸包,轻轻按上几下,能感觉到里面颗粒状的质感:
是一包毒药。
夫人小宴那日她迟到了,一部分原因是见了孟慈音——
但孟慈音只是她惯用的挡箭牌,顶着个“痴情女子”的名号,事情总是好办得多。
这包药,就是她那天见到的另一个人给她的。
惜尘手指捻着那包药,脸色非常平静:“过几日跟着陛下去春猎场伺候膳食的是哪位公公?”
小太监很有几分机灵劲:“往年都是程公公,但程公公让大都督要到都督府去了,奴听着风声,今年这事八成要落到春公公身上!”
惜尘颔首,拿出一只小金锭放在他手心:“叫他来见我……就说,慈宁宫有要事着他去办。”
·
而被大都督要走的程公公,已经尽职尽责地料理了都督府的晚膳,应他家主母(都督府私下里都叫秦桥主母)的要求,还多蒸了一份蛋送到了主院的餐桌上。
庸宴看秦桥拿小瓷勺一点一点怼着蒸蛋,不知她要吃到什么时候,只好跟着放慢咀嚼的速度。
秦桥:“蒸老了。”
庸宴:“吃完,不要浪费食物。”
秦桥嗯了一声,还是拿小勺子怼:“程公公本事不如从前了啊……”
庸宴知道她又要耍赖,干脆拿过她面前的碗,三下两下吃完,又将秦桥挑出来堆在小碟子里的茄子吃了:“若带你到边疆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养。”
秦桥从小就跟先帝太后一桌吃饭,看多了先帝替太后解决剩饭的模样,一时间竟感觉庸宴和先帝那副一边抱怨太后挑食一边大口吃饭的样子开始重叠。
心里霎时升腾出一种又奇妙又幸福的感觉。
秦桥支起下巴看他:“你哪天出发到军营里住?”
庸宴:“明天。”
“唔,”秦桥:“春猎前要在营里住三日是吧,当天你是从府里出发还是直接从营里走?”
“从营里走,直接进宫接瓷……陛下。”庸宴漱了口,示意秦桥跟着他,两人出门到后园去散步:
“问这做什么?春猎是大事,你别想些奇奇怪怪的。”
虽然已是暮春时候,但妙都的晚上还是有点凉,庸宴便伸出一条胳膊让她松松抱着。
秦桥:“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惹祸Jing?”
庸宴客观道:“你在不在我心里,都是个惹祸Jing。”
秦桥没反驳,闷闷笑了几声:“春猎场是暮云在布置吧……今年还是那样?布火海,中间立着白厄杆?”
庸宴:“每年都是那样,今年隆重些罢了。”
秦桥:“傻透了,高祖当年一箭射倒了敌将白厄,于是起义;大荆开国以后,后面的皇帝竟然立了根白色细杆,硬生生给杆子起名叫‘白厄’,年年都要射断这么一根杆。人家白厄不过是照章办事,又招谁惹谁了?”
庸宴不以为然:“图个吉利而已。”
秦桥:“我听说东肃那边竟然有人在沙袋上写你的名字,然后疯狂爆锤。”
庸宴:“……”
秦桥找回一局,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提醒道:“瓷学这几年眼神越发不好使,你可千万别把白厄杆弄太细——虽然蠢了些,但老百姓都觉得要是皇帝射不中白厄杆,这皇帝就不是受命于天,你……”
“今上别的不行,骑射还是拔尖的。”庸宴没好气地抽出手,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怎么突然Cao起春猎的心?”
秦桥:“大概是因为要好几天见不到我家主上了吧。”
庸宴的嘴角大大的弯了起来,接着夜色的遮掩和身高的优势,很巧妙地没被她发现。
庸宴:“是因为主上不在家,就可以随便闹腾了吧?”
秦桥:“……”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先帝提着戒尺站在宫门口等她偷偷溜回宫的时候。
秦桥:“你这语气活像个老爹。”
庸宴:“我总会成为某人的老爹。”
秦桥:“如果生女儿起什么名字?”
庸宴:“明霁。”
秦桥:“……你果然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庸宴:“……又不是现在想的。”
是他十九岁那年的乞巧节,秦桥在妙都长青河上说喜欢他的那天想的。
那天晚上,他想了关于之后的一切,在所有他想要的未来里都有秦桥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