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闻言神情严肃了起来,似一下被找出了藏私的地方。眼下她手头上的人,除了藏在后宫中各处的眼线耳目以外,还能有什么?
她掌管凤印十余年,后宫能在她的管辖下明面上保持安安静静,若说她手上没有些眼线盯梢,那是不可能的。更加上为救自己的儿子,她在舒殿合的面前动用了一些手段,所以她否认不了这件事。
德妃深深的看了面前俊秀的驸马一眼,不由好奇起她要这些人做什么,问:“驸马也有意搅和到这夺嫡之争里面吗?”
舒殿合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想借这些人去调查太子的死因和其他事情。
宣城单手托腮,面前摊放着一卷书籍,每看两三行字,她就忍不住浅浅打个呵欠,再看一页,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不能睡,她强力扒开自己的眼皮,视线挪回自己看过的句子,又是全然不认识的内容,这知识怎么就不进脑子呢?
她越看越心烦意乱,将书卷拿起来,头也不转的递到身侧服侍自己的侍女手上,道:“不想看,棉儿你给本宫念念。”然后随即向后一仰,准确无误地躺到了靠枕上。
“可是…这个…公主。”接过书的棉儿看到那书页上的之乎者也,就觉得绕舌,还有大半的字她不识得,面露难色。
“念。”宣城不管。
“好吧,公主。”棉儿刚答应下来,念书的人却换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这声音一出,宣城就知道她下朝回来了,也不用睁开眼睛,感觉念书的人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就地一滚,果然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还没有等对方开口问候,宣城就道:“继续念。”她喜欢听这个嗓音给她念书,不似棉儿念书那般绵软,抑扬顿措,嚼字清楚,如一道清冽的山泉大大冲淡了看书的苦味。
“遵命。”舒殿合低头,笑道。
又念过一页论语,舒殿合发现公主在自己的膝头睡着了,轻声唤了两句,毫无反应。
“驸马要不要送公主回房睡?”还在的棉儿询问道。
舒殿合摇摇头,道:“就这样让公主睡吧,免得一动,她就醒过来了。”而且自己也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机会,能多看看她。
她令棉儿退下去,放下书,解开自己的外氅来,披在了睡着的宣城身上,把她盖的严严实实。已经入秋了,这亭台中又四面透风,她怕公主这样睡着会染上风寒。
这几日一面为了解决八王的事,一面忙于望仙台的修建事宜,让她好久都没有登门公主府。说来还是她的这个驸马做的不够尽责,无暇陪伴公主。原本以为公主会抱怨,没想到公主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睡着了。
是真的无怨言,还是体谅她?舒殿合更倾向于后者。
她注视着宣城的睫毛,根根分明,弯曲可爱,没有忍住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两下,动作轻柔的像阵风。日日旁观着宫中的血雨腥风,尤其觉得这样陪伴在爱人身侧安静的气氛难能可贵。
“你说人会有来生吗?”她想起了宣城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
“兴许会有。”她当时的回答。
“那你有想过来生如何吗?”望向自己的眸子里,分明期盼着自己能说些诸如“会再相遇”此类的话。
舒殿合抚摸着宣城柔软的鬓发,眺望着远方天际,找到了答案,含笑嘟囔道:“来生啊…来生做棵树吧。”
“高可参天,叶叶连心,像今天这般给公主庇护与依靠。”
楚嬷嬷来到后花园里,远远的就看到驸马低下头亲吻公主的额头。
她脚步尴尬的停顿了下来,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打扰驸马和公主的亲密时光。
曾经迫切的希望公主能觅得良人,好继续延续着在宫中当少女时同样的生活和无忧无虑,但她现在发现只要驸马陪伴在公主的身边,她们这些下人无论什么时候出现,都显得有一丝多余。
楚嬷嬷悄声退了两步,想权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回头再来和驸马禀报事情,却没想到驸马先一步发现了她。
舒殿合脸颊到耳尖之间白皙的皮肤泛起微红,掩藏住自己被发现小动作的窘迫,将楚嬷嬷招到面前,示意楚嬷嬷低声说话,不要吵醒公主,然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情没有见过的楚嬷嬷,没有去戳穿刚才的事,垂着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份信来,道:“适才有个小道士送来这封信,说要送给驸马。”
“小道士?”舒殿合眉头一皱,接过那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到送信人的署名。
或许是因为她离的太近,伏在她膝头睡觉的人被吵到,皱了皱眉,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舒殿合见状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有说是什么事吗?”
“说是他师傅让他送过来了,驸马见信就知道了。”楚嬷嬷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