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陷入安静,只听闻两道一快一慢的呼吸声。尔后那一道急促的呼吸声,随着慢的呼吸声的节奏,渐渐平和下来。
宣城绷紧的脊背慢慢松弛,稍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人不是那些人。
别人当她小,当她不懂事,以护她之名,将一切都瞒着她的时候,只有这个人会仔细耐心的与她解释事情,所以她才会那般信任他。
“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他?”颤抖的声线中,带着一丝丝祈求,宣城双目含泪地望着舒殿合:“救救皇兄?”
“我不想让皇兄就这样死去…”她恳求舒殿合,以为他一定有办法能把哥哥救回来的。
因为他是神医的徒弟;因为在她以为父皇要死的时候,是他出现了,救了她的父皇;因为她能轻而易举的解开九连环。这几件事情,就足够在宣城的心里撑起一个高大且无所不能的形象。
于黑暗中,舒殿合神情恍惚,不忍心彻底斩断宣城的希望,说道:“臣可尽力试试…”
但她并无任何把握和底气。太子的病,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期,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根本不存在好起来的可能。她所说的试试,也只不过是竭尽所能,延长太子的时日。
这番话她是不会在宣城面前提起的,抱有一丝希望期待,总比彻底绝望要好受一些。
宣城听她说愿意一试,却没有几分宽心,仍然担忧着太子的身体,眼泪无法控制的再次溢出来。
舒殿合抱住哭泣的宣城,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无用,唯余陪伴。
舒殿合既然答应了宣城,就会说到做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面将太子日常服用的药方换成了自己的,替太子疗养受损的体魄,一面在每日忙完朝政之后,一得闲空就埋首进医书里寻踪索迹,想要找出导致太子身染重疾的原因。
她相信只要能够找到病因,太子就一定能够好转起来。
着实是这个病来的太奇怪,没有由头,没有渐进的过程,寻常的病症绝不会呈这么迅猛的势头。
舒殿合疑心是毒,又寻不到确切的证据。
她查过太子发病以来的饮食起居,皆无异常,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寻常中毒的呕吐、腹泻等症状,这使得她很难下定论。
她后找来了那些给太子诊治的太医询问,太医们也同她一样,绞尽脑汁无法解释太子这到底是什么病。
在舒殿合努力的同时,宣城无法为太子做点什么,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找有的没的借口去东宫,陪伴在太子的身侧。在太子面前依旧表现作没心没肺的样子,逗他开心。
即便看着太子眼圈发黑脸色枯黄的样子,她心如刀割,悲伤难抑,也强忍着。直到回到公主府之后,才会把痛苦拿出来,以眼泪宣泄情绪。
经过时间的缓和,又亲眼目睹着舒殿合为她皇兄费劲心力的模样,她再不愿意承认,也已经能够接受最差的结果了。
寻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她和舒殿合说,就算最后他救不回自己的皇兄,她也不会责怪他。
舒殿合却决计不会轻言放弃,日日衣不解带的为太子病情劳心伤神。
纵然百般求索,她还是没有寻到太子的病因。寻不到病因,就无法彻底根治太子的病。譬如起火的源头不灭,死灰亦会复燃。
眼见太子一日比一日虚弱下去,宣城每次去东宫看望完,眼中希望的光便会消失一点。舒殿合终是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不再去追逐病因,能挽回太子的性命一天是一天,使尽浑身解数,不顾后果维续太子的生机。
太子在舒殿合的治疗下,勉强的度过了她曾经说的大限。随着春季的到来,他的身体竟如奇迹般,有渐渐好转的迹象,在太子妃的搀扶下,还能够在东宫的花园里散散步,看看刚刚盛开的花卉。
正当众人都以为太子能够恢复康健,就连舒殿合也以为自己的方法应该有效时。
一天夜里,东宫忽然来人,提着灯笼匆忙捶门闯进公主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开口便报的是急讯:“太子不好了…”
刚放下医书,阖目不久的舒殿合,听到外面的动静,登时就清醒了过来,暗道太子定然是出事了,连忙唤醒身边的宣城。
两人起身焦急更衣,屋外公主府上下都点亮了灯烛。楚嬷嬷来传话的时候,刚想敲门,舒殿合正好打开门走出来。
不用再多说什么了,默然交换过意思,舒殿合和宣城一刻不停的径往东宫去。
公主府离东宫并不远,却是宣城这一生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路。
即便有着舒殿合的拥抱和安慰,她仍觉得冷,身体隐隐发抖,车辕像一下下打她心上碾压而过一般。
‘太子不好了。’这几个字太过沉重,她不敢深思其中的含义,反而掩耳盗铃的告诉自己皇兄一定会没事的。或许只是突然半夜想见到她呢?
东宫里,太子面色泛青,气息渐弱,凭着最后一口气,低声喃喃道:“宣城…”他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要让宣城做最无忧的公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