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始动作。
表情木木呆呆的,不复曾经的鲜活,在他面前跪坐下来,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探向他腰间。
简单挽就的腰带,却花了好长时间才解开,面目狰狞的物事猝不及防跳出来,吓得她往后一缩。
她踟蹰片刻,咬了咬牙,又朝前凑。
魑方的怒火达到顶峰,不管不顾地将她往膝间一提,钳住她肩膀,咬牙切齿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为了他连这种事都愿意做?
明明心里抗拒得要命,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
不过,说来可笑,他现在不也是在勉强吗?
曾经他最恨元洪真人,恨那jian人仗势欺人,拿他最在意的人要挟,逼迫他跪地求饶。
可他现在所做的,和那人有什么分别?
想到此处,魑方面色灰败,如握烫手山芋一般松开手,将她推开。
他心灰意冷地逃出门去。
三日后,苏锦书清晨醒来,在枕边发现一条手工缝制的发带。
朱红的底,绣着一只拙劣的鸟儿,依稀辨出似乎是白鹤。
她心底微微一动。
紧跟着,有人来送信,请她收拾行装,子夜出发前往冥幽之河。
冥幽之河,一端连着魔道,一端连着正道坦途。
这是要放她走的意思了。
苏锦书将发带攥在手心,神色晦暗,问:你们大人呢?
那人恭恭敬敬答:魔尊大人夜间会亲自送小姐回去。连称呼都变了,看来是魑方已经想通。
苏锦书点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把流光剑,再没有别的需要带走。
她坐在床沿,看着日升日落,月上中天。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侍从在门口提灯恭候:小姐,请动身吧。
她走到门外,今夜是满月,盈盈清辉洒在肩头,照在地上,映出扑簌摇动的竹影。
有一人在月光触及不到的暗处等待,全身都隐在Yin郁里,像一个光都穿不透的无尽深渊。
她往前走,微风吹动单薄的衣衫。
那人紧跟上来,解下披风,轻轻覆在她肩上。
很暖,带着熟悉的气息。
借着灯光,她看见他手上密密麻麻的血点。
堂堂魔尊,竟然学女人家飞针走绣,也不怕惹人笑话。
无端端的,心底有些发酸。
不多时便走到岸边,一行人换乘大船,缓缓驶向浓稠夜色。
苏锦书立在甲板上,衣带当风,看无数黑色的大鸟为船行所惊,唳叫着从半空中飞过,有几只飞得极低的险些擦过她的头顶。
一道透明的屏障护住她,魑方从身后走过来,和她并肩而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河水从墨色变为褐色,又过了许久,终于逐渐变浅。
苏锦书知道,交界处快要到了。
魑方转身面对她,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长发间束着的红色发带,语调苦涩:对不起。
纤长的睫毛低垂,她什么也没说。
一架通体银白的聚仙鸾从远处驶近,在交界处停下,鸾身雕刻着芝兰玉树,朗月青松,处处透着仙家气派,洁净无尘,不容亵渎。
一个气质清冷的男人站在鸾首往这边望,看见苏锦书后,神情出现了一丝波动。
竟然是见渊。
你师尊亲自来接你了。魑方难得的心平静气,他心里是有你的,此次拿出清魂珠来换你,不知道背地里承受了多少压力,也算是有心。你们既两情相悦,便不必拘泥于旁人看法,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容身之处么?
至于求仙问道。他呵呵笑了一声,神情无限讥讽诞妄,若真的断了七情六欲,得以长生,孑孓一人,又有什么趣味?
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如果当年没有遇到那样的祸事,如今的他,恐怕要比见渊还要风光吧?
如果可以,谁不想好好做个人,谁愿意跳进这炼狱泥沼,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这一切,已经没有了意义。
船在距离聚仙鸾一丈左右停下,见渊难得的有些急切,问苏锦书:阿宁,你还好吗?
几日不见,她瘦了许多,也憔悴许多,他的心一抽一抽疼起来。
迟缓太久的情意,厚积而薄发。
苏锦书不说话,也不动。
见渊看了心焦,打开手中碧玉雕就的盒子,里面浅绿似琉璃的珠子发出一片清辉,灵气汹涌澎湃,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他对着魑方道:请君放行。
木板在两船间架起,见渊走到中点处,对苏锦书伸出手,声音像融化的春水:阿宁,快过来。
苏锦书终于缓步往前迈了一步。
阿宁!魑方忽然唤了一声。
窈窕的身形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