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小店走出来,江辞准才察觉自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此番能全身而退实数侥幸,再来一次怕是就没这么好命了。
不过江辞准也没怎么把尧寸锦的话放在心上,倒不如说世叔会杀她这件事她从来都知道,这一点从中秋入宫开始至今也没有改变。
而她在世叔手中活下来,从来不是凭借什么情意。若世叔当真对她情深义重,前日便会为情所困,绝不可能在她明显背叛之时那么快看出她在做戏。
北虞良驹脚程原就不是东显的马可比,显帝一行半天的车程,足够她一来一回。
只是距离马车尚有百米,江辞准便察觉出不对来,此处距清晨起营之地也就二十里,若是一路正常行进行程应该远不止于此。
更兼此处并非官道,也无行人车马经过,绝非临时停靠。
百米之地瞬息而过,江辞准拍马赶上,在车旁急停。风别早已等在车外,见江辞准归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江辞准眉头紧皱:“世叔跑了?”
“小姐息怒,”云隔挑帘出来,面露惭色,“是属下疏漏,未能随身保护……老爷。”
听出云隔话中的意思,江辞准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道:“罢了,不怪你们,风别起来吧。是我说一切依着世叔,他不许你们跟着,你们也只得听令,无妨。”
“小姐容禀,”云隔扶起风别,便抱拳回道,“属下擅作主张,已经告知师傅。定能尽快追回老爷,小姐莫急。”
江辞准闻言下马的动作却是一顿,待回过身来看向云隔的目光已是山雨欲来:“好啊,我正要找他呢。”
话到此时,江辞准哪里还能不知道一切都是是非叟的主意?想必他早有授意云隔找机会将显帝放走。
是非叟此人做事随心所欲,全不讲个章法,单纯为了给她惹麻烦也不是不可能。云隔原就还未归入她手下,是是非叟“借”给她的,不忠心于她,江辞准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该算在是非叟身上。
“老朽来得迟了,世侄勿怪。”是非叟的声音下一瞬便从江辞准身后响起,若说不是早有预谋,打死她都不信。
“呵,前辈来得好巧。”江辞准回身冷笑,语气里已是压不住的怒气,“不知搅了晚辈的局,前辈可是舒心了?”
是非叟还是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闻言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神态来:“世侄总是这样误会老朽。”
“行了,别假惺惺了。”江辞准则是厌烦地一摆手,也懒得同他啰嗦,“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老子还要去找人,没空陪你扯皮。”
听着江辞准脏话都脱口而出,是非叟目光闪烁,也收起嬉皮笑脸:“好,世侄痛快,老朽也不转弯抹角。”
说着,是非叟上前一步,逼视江辞准道:“老朽前来,自然是请世侄履行承诺的。”
江辞准却目露鄙夷之色,嗤笑道:“我却不知前辈饥渴到这种程度,上赶着来找我。”
是非叟闻言反而微笑道:“是又如何?”
“你!”江辞准被这四个字憋得七窍生烟,“今天就把话说个明白,我当日不曾许诺你什么,老子也对你没兴趣,人你要带走就带走!”
“哦?”是非叟表情不变,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你觉得,我比不上那老皇帝?”
江辞准嗤笑:“说起老字来,前辈你才是当仁不让。”
“江辞准,你不要得寸进尺。”是非叟眼神终于冷了下来,语气深沉,四周已隐隐有真气流转,“若非看在无咎的面子上,老朽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住口!你也配提父亲名讳!”江辞准面沉如水,袖剑出鞘直抵是非叟咽喉:
二人距离缩短目光相接,谁也不肯相让寸步。
“父亲重病,老子当初是怎么求你的?钱财灵药自不需提,更莫说什么三叩九拜,我跟哥哥均许诺所提条件无一不允。”江辞准恨得咬牙切齿,紧握利刃的手都微微发抖,“你呢?眼睁睁看着父亲身死?嗯?”
“救与不救原也是你的自由,这也罢了,我没什么道理怨恨于你。”江辞准声色俱厉,“只是你有什么资格再提父亲的名字?莫不是真欺我江家无人?还说什么看在他的面上?你也配!”
随着江辞准一句句话吐出,是非叟神情越来越无法维持平静,直到最后一句,那故作冷静的表情终于彻底崩坏,一把挥开江辞准的手,怒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你以为我想看着他死?”
“你当那封信江无咎是怎么写出来的?你当这些退隐江湖的老骨头都是谁帮他找到的?你当我看着他为了别的男人四处奔波,甚至以身试毒,我心里会好受?”
“你以为江无咎是怎么死的?能救他我会不救?是他不许!他不许我救他!他这是在惩罚我……”
“他是在惩罚我造出这等Yin毒的蛊虫,偏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让我悔恨终生。”是非叟话到此时,语气已逐渐微弱下来,看向江辞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