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铭谦面如死灰地走过去,在娜斯塔西娅面前缓慢地跪下来,伸手就要触碰郗良,娜斯塔西娅却将她搂得更紧,红肿的眼睛又流出了泪水,不要,哥哥,不要把她带走,求你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在清楚地看见郗良惨白的脸庞时视线猛然模糊起来。
娜斯塔西娅,乖,我看看她
佐铭谦僵硬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从她手里搂过郗良,一颗滑落的泪珠瞬间滴到郗良的睫毛上,渗进眼缝里。
哥哥,不要把她带走娜斯塔西娅明白,人死了,都要被带去埋葬,从此看不见摸不着,可她不要和郗良分开,郗良
佐铭谦修长的手轻抚过郗良的额头、鼻子、脸颊,她沉静的面容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了。不管是无畏无惧的笑靥,偏执到底的话语,还是随心所欲的眼泪,都再也不会跃然在这张脸上了。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将她紧抱在怀里。她还是那么瘦小,出乎意料的瘦小,像她刚到江家的时候。那时他站在树下抱住她还有些吃力,现在抱她,早已经是轻而易举了。
这些年,她好像没长大。
曾经,她哭着求他喜欢她,求他抱一下她,他把她推开。她一向惊世骇俗。七八岁时凑在他耳边说:铭谦哥哥,我喜欢你。他没当回事,只哼了一声,噢。
谁想郗良的喜欢如此漫长,如此沉重。
现今她死了,他明明应该感到轻松的,比任何人死了都令他轻松,可是从不轻易流下的泪水却溢出眼眶。
郗良像是他的影子,从到江家以后,她谁也不跟,就喜欢跟在他身边。以前他觉得她是个畸形,可他又何尝不是。郗良的性子、行为,全是他漠不关心灌溉出来的,也折射出了他的本性。
郗良跟他,本就该是一体的,所以不管间隔七年还是间隔三年,见面了永远不会生疏。该冷嘲热讽的郗良一句不会少,不该表露的感情郗良依然要说出口,不该做的事情郗良依然要做,怎样都无所谓。没人会去跟自己的影子计较,怎么跑墙上去了,怎么斜了,怎么变畸形了,等等,那并不是影子自己就可以导致的。
时间仿佛回到了某一个午后,一双赤着的小脚首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然后是一双小小的手捧着一页手掌形状的纸。
他抬眼,看见郗良眼里有光,她小心翼翼地说:铭谦哥哥,给你。
他迟疑地拿过那页纸,是根据她手掌的大小剪出来的。给我这个做什么?他随手一捏就把那纸手掌捏成一小团扔球一样扔回她手里,继续低头默背文章。
郗良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传进他的耳朵里,我喜欢你啊
她的左手手掌染了一层红色,已经干涸。他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个画面,年幼的郗良将左手拍在纸张上,用笔勾画出轮廓,然后拿着剪刀剪出来,看着简单的成品露出了笑脸。
阿善喜欢枫叶,宛如手掌触摸心脏后被血ye沾染的鲜红。她应该也喜欢我,因为我是一颗像枫叶的星星。
阿善没见过枫叶,更不曾站在枫树下看落叶缤纷,正如她没见过他的心,也不会看见他为她流泪。
太迟了,太迟了。
良佐铭谦闭上眼,紧紧抱着郗良,让她冰凉的脸庞埋在他的怀里,用力之大彰显在那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手背上青筋毕现。
这些年,在经历父母突然离世以后,他知道世事无常,也知道自己早晚会死于非命,但他从来没想过郗良会这样死去,死在他前面,她还这么小,这么年轻,她明明还有漫长的岁月。
在医院的时候,安格斯告诉他,过几天我要走了,我要带良到欧洲去。她已经答应了,这一次她是真的答应我了,不是我在糊弄你。
这也许是郗良最好的归宿了,以后不会再因为什么而杀人,安格斯对她一心一意,假使她还要杀人,安格斯也会帮她杀,或者给她收尾。
往后,郗良会慢慢忘了他。
一想到这些,佐铭谦的心几乎被撕成碎片。
若知今日,若知今日
郗良娜斯塔西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抓着郗良的手,生怕她消失不见。
安格斯知道,郗良就想让佐铭谦抱着她,她曾经为此大哭。这一刻,他仍僵着,即便真的很想再看她一眼,很想紧紧地抱着她,他也不会跟佐铭谦争。
这是郗良最想要的,烟酒都比不过。
他双眼氤氲地看着佐铭谦抱着郗良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握着。
他们不用去质问斯托克庄园的人,郗良为什么而死,他们比谁都清楚。
郗良是他们自己害死的。
霍尔看见佐铭谦和不该出现的安格斯一起出现,心里烦躁的怒火又旺了些,很想把他们几个人跟这具尸体一起丢出斯托克庄园。
特别是当佐铭谦装模作样无声表完哀思,安格斯又令人大跌眼镜地把死去的女孩紧紧搂进怀里的时候,这一刻,霍尔既猜得出又看不透这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