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
喂,哥。
我在家呢,家里停电了,小六没有跟你讲吗?
联系不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给我送过午饭呢。反正停电了,你又把我关在家里简直像坐牢一样。
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还有几天?还有几天是几天啊?哥,我真的想出去玩
那你早点回来吧,我会乖乖呆在家里的,哥,我好想你。
嗯,哥哥再见。
谭海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就有种预感。
然后他开了门,看见一地的狼藉。小六昏睡在沙发上,手脚都被麻绳捆着,酒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谭海看着这样的场面,脑子里都是轰鸣声,耳膜鼓噪得发疼。
半晌,他站在原地,微微地笑了起来。
谭海没有去管小六,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从酒柜里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红酒,倒入酒杯里,晃了一晃,然后开始品尝。
喝得微醺的时候,他给谭滢那个专用的手机打两个电话。
幺儿。
你现在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小六给你送过饭了吗?他电话现在打不通。
幺儿,别急,哥哥还有几天才能回来现在出了点事,等我,乖。
幺儿,哥想你了。
在家等我。
谭海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半年前,谭海从狱里出来,走七公里路到了公交站,等来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他被狱友老张捡了回去。老张有个儿子,和谭海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在狱里就很照顾他。
老张是因为窝藏毒贩进去的,他的儿子是个毒贩子,以贩养吸,在被他抓之前就吸毒过量死了。
谭海在老张那里住了半个月,浑浑噩噩地过着,没出过门。
老张总是咳嗽,咳血,简直要咳出肺来。谭海受不了他在半夜咳嗽,把他拉到医院,一查,肺癌晚期。
要化疗,免疫治疗,分子靶向治疗医生说了很多种治理方式,最后老张沉默着说,不治了,就这样吧,能活多久活多久。
老张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唯一的儿子死于吸毒。
老张也没有存款,连住的这套房子都是二十多年前建的破旧的老公房,动不动就停水停电,走廊里的灯坏了好几年都没有人来换。
老张把谭海当成了半个儿子,肺癌晚期的他已经意识不太清楚,经常跟谭海说,吸毒害人,这辈子都不能去吸毒,更不能贩毒,那是害人的东西,害人不浅。
老张希望谭海去学门手艺,一个大好年纪的青年人,总不能浑浑噩噩地领着低保当人民蛀虫吧。
但是谭海还是走上了贩毒这条路。
因为他需要钱给老张治病。
老张儿子的朋友找上了老张,他们把谭海带入了行。
谭海还没来得及赚到第一笔脏钱,老张就去世了。
但是这一行,一旦入了,要是想摆脱,得脱掉一层皮。他只能往上走,捞很多很多的钱。
他想,谭滢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如果有很多很多的钱,她就不会再离开他。
说来也巧,这群毒贩子的小头目他认识,是以前一起在校园烟草混混团的校外供应商。凭借着他出色的记忆力,还没忘记的高中生的外语水平,在供应商的介绍担保下,他很快混到和老大一起去东南亚考察的位置。
老大说,就算是干这行的,那也得有点文化知识水平。
老大不允许身边人吸毒。
谭海从来没有碰过毒品,只是在把毒品送到客户手里的时候,他会监督着看他们吸完,身上也就染上了那种酸臭味。
遇见王小宝是一次偶然。
小六和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看到了穿着一身运动装的王小宝,就说,当年这人和他们一起吸大麻,现在应该戒掉了。
谭海想起曾经谭滢给他说过的计划。她说,想要鸠占鹊巢。
他知道如今她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她现在完全不需要了,她有了更好的平台,更高的起点。
和他这种烂在淤泥里的人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是他还是引诱了王小宝复吸。
开始只是大麻。
后来是大麻混了一点点海洛因。
再一点一点增加,直至全都是海洛因。
谭海从王小宝嘴里得知了很多关于谭滢的事情。
她可以掩藏的另一面,终于逐渐地,在他眼前揭开。
以一种痛彻心扉的方式。
他憎恨自己的无能和迟钝。
这几年,打击毒品的力度越来越大,老大最终决定金盆洗手,把整条毒品供应链交给其他人,移民海外。
谭海陪着他走完了去东南亚的最后一次考察。
这场考察并不太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