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在黄昏时分离开了斐斯利庄园。
暮色缓缓降临,夜晚如汹涌浪chao席卷而来,将金色砂石海岸般的浓烈晚霞逼得节节败退。
不知不觉中,天空已是漆黑一片。
偶见几颗星星般的亮点在远处一片夜暗中闪烁,那是归家之人悄然点燃的烛火。
庄园里,众人不停来回于厨房与餐厅之间,忙碌地准备着晚餐。
本该是嘈杂喧闹的厨房,此时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端着盘子的女仆撞在一起,也只是不约而同地咽下喉中的声响,匆匆绕过对方继续工作。
她们低着头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在房间各处点燃一支又一支长烛,皆是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行过厨房外站着的安格斯身边时,更是胆颤心惊,步子放得小却又快,恨不得化作一阵风从他身旁溜过。
无怪乎下人如此谨慎畏怯,实在是安格斯神色Yin寒得叫人心慌。
他微垂着眉目,望着虚空,深长眼睫半掩沉暗的金色眼瞳,面无表情,好像在思谋着什么。
往往他露出这般神情,家中总有一段时日不会好过。
且今日女客离开后不久,安格斯突然毫无理由地变卖了家中足足十一名奴仆。
这在以前从未发生。
变卖仆从对于势力雄厚的家族来说,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次事发太过突然且人数众多,难免引得人心惶惶。
且底下有人猜测说,被变卖的仆从或许是其他家族或宫廷里塞进来的眼线。
虽是奴仆,但能通过斐斯利家族采买要求的奴仆,面容仪态都超于常人,如此姿色一但沦为货物,多半会流入娼馆ji院,至死遭人亵玩。
没人愿意承受那样不堪的结局。
令下人们稍微心安的是,庄园里并非所有人都惧怕安格斯,至少有一个人根本无需畏惧于他,那便是奥德莉。
大婚那夜,奥德莉在楼梯口见安格斯的第一面便将他嘲骂了一顿的事如今已在仆从口中传得沸沸扬扬。
若说如今家中若还有谁能束着管家,想来也只有夫人了......
晚饭后,奥德莉和诺亚坐在大厅的椅子里,桌上摆着几本书册和一套笔墨。
诺亚手握鹅毛笔,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像在学字。
奥德莉单手支着头,浏览着城主近几日送来的礼品名册,时不时看他一眼,低声提点两句。
安格斯依旧站在奥德莉背后几步远的地方,烛光被高至房顶的石柱无情割裂,一道分明的光影线落在他身上,自耳根延伸至下颌,又擦过宽阔的肩膀。
他神色Yin晦,大半张脸隐在Yin影中,连金色冰冷的眼珠都好似蒙上了灰暗的雾,只有轻抿的嘴唇露在光里。
安格斯垂着眼,像是在看着桌子上的俩人,又像是盯着诺亚手中那只在纸上划动的鹅毛笔。
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奥德莉和诺亚时而响起的交谈声。
奥德莉心思在名册上,教得并不怎么用心,但也是有问必答。
诺亚也显然并非真想学字,只是想找个恰当的理由待在她身边罢了。
奥德莉终日忙碌,少有清闲的时候。诺亚时而看书一眼,时而看向奥德莉,看起来想同她说话,又怕打扰了她。
安娜端着甜酒和果盘走进大厅,就察觉三人间的氛围古怪得近乎凝滞的气氛。
旁人不知道安格斯心情不愉的原因,安娜却一五一十知道得清清楚楚。
无非是下午那名女客提出向奥德莉夫人借用安格斯几日时,夫人无所谓地答应了她。
虽然女客是讲玩笑话,但夫人应允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安娜现在还能想起来安格斯在听见这个回答时,不可置信望向夫人的眼神。
她见过夫人和安格斯私下相处的模样,本以为管家在夫人眼里与和她们有所不同,至少取得了夫人几分怜爱,没想到也只是一个说抛弃便能抛弃的仆人而已。
安娜胡思乱想着,刚在桌上放下甜酒和果盘,紧接着,就见安格斯朝这边走了过来。
安娜见此,连忙拿着托盘退下了。
酒是安格斯提前叫人准备的甜果酒,酒ye清透,色泽红粉,冰镇几小时后更加清凉,味道醇香。
但这酒虽然入口清甜,实际酒气十分浓烈,酒量欠佳的人一杯便足以醉过去。
而奥德莉极喜欢喝冰镇后的甜酒。
安格斯往透明的琉璃杯中倒了半杯酒,刚放下酒杯,奥德莉便伸手来拿。
关于这酒有多烈的话安格斯一字未提,只乖乖将酒杯填满,然后递给了她。
但在碰到奥德莉的指尖时,他忽然旁若无人地将她的手连杯子一起握在了手中。
男人的手掌远比女人的宽大温热,轻易便能将她整只手包在掌心。
修长手指在她触感温润的手背上缓缓磨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