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祝点萤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疼痛,阳光透过树冠射在他的眼睛里,他迷糊了一阵才彻底恢复意识,他只觉腹内的胎儿动得厉害,胞宫仿佛也一阵阵紧缩起来,他一手抚着腹底,感觉手下圆涨的下腹随疼痛微微发硬,一遍试图坐起身来,可他稍微一动,便感觉自己身体竟好似掌握不住重心般又猛一下滑,他惊呼一声,一手抱住身后的树木,一边僵硬地不敢再动。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下竟还是陡峭的坡壁,下方不远处有些马车的残骸,想是马车坠崖时自己也随着滚落下来,被身后这棵树挡着,才没有葬身不远处的悬崖。
祝点萤现在正身处一面陡峭的斜坡,若不是身后这棵树,微微一动便要从斜坡滚下葬身悬崖,更别提向上爬去,何况昨日晚上刚下过雨,松软的泥土又shi又滑,想必马车便是打了滑才坠下山崖。他向上看去也已经看不到走过的山路,不知自己掉到了多远的地方。
此时他腹内一阵阵紧缩,胞宫一下下痉挛着包裹挤压着胎儿,祝点萤托着腹底,感觉腹底涨坠,自己的肚子仿佛是一个白面口袋,胎儿就兜躺在腹底。
他一手撑着滑溜的泥地,一手扶着树,努力让自己背靠着树干坐下,他本想这样便可不用一直抱着树,可没想到崖坡实在陡峭,他这样岔开腿坐下却挤得肥圆的肚腹加倍疼痛。
正当他坐立难安时,忽有人喊了一声:“嫂嫂!”
祝点萤赶忙扭头看去,竟在斜上方一棵树后看到了江璞,江璞横躺在崖坡上,浑身都是石头树木的割伤,一棵树拦着他的腰才让他不至于葬身崖底,他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虚弱地说道:“我的腿好像断了一只。”
祝点萤此时腹中已从刚刚略有间隔的阵痛转向了几乎无间隔的疼痛,他将头向后抵在树干上,将肥隆的大腹用力前挺,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不由得哑喊出声来:“嗯……啊——我……我要生——生了!”
“哈……哈……啊——哈……”祝点萤只觉得胎儿似乎马上就要坠下来了,硬邦邦地抵在胞宫口,他的身前圆挺的大肚子随着每一次宫缩都向内猛然又长久的收缩挤压,宫缩强劲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孩子生生穿过未开全的宫口和产道挤压出来。
江璞没想到祝点萤竟现下就要产子,竟呆头呆脑地说了一句:“你先别生!我们爬上去你再生!”
江璞说完这话也意识到实在不妥,只怕祝点萤会骂他,可祝点萤只是用手撑着身下shi滑的泥地,用力将头向后仰着,上半身仿佛一张拉满的圆弓,膨隆的大腹像是挂在春日柔枝上不堪重负的圆润露珠一般随着祝点萤的使力颤颤巍巍地抖动着,他温柔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只剩纤长的睫毛仿佛垂死蝴蝶的翅膀在扑落挣扎着,嘴里念着:“不成……不成!现在——啊!就要!就要出来了……额啊——”
江璞看着祝点萤如云团一样柔软的衣裳沾满了沉重的泥土,他也如一只垂死的白兔般滚了满地泥水,心里又着急又害怕,他和祝点萤远隔十数米,又年纪尚小,从未见过人产子之事,单想到胎儿要强撑开产口那一细小花径便害怕极了,又听祝点萤连绵的哀叫好似比自己练功时受伤挨打还要痛百倍千倍,一时间恐惧竟是大过了担忧。
江璞满耳朵充斥着祝点萤的痛叫,猛地移开了眼,他忽然特别想逃,他想丢下祝点萤,一个人逃走。他本就在外拜师学武,若不是断了腿,他便可带着祝点萤爬上这陡峭的崖坡。现在断了腿,若是祝点萤不需产子,他们二人或许也可爬上去,可现在若要带着祝点萤,那二人绝对是逃不走的。
祝点萤许是痛得极了,又因为背靠树干,胎儿在腹内被挤压,他用手反复搓揉着自己硬得如怀了块石猴一般的圆腹,仿佛这样能让胎儿变得柔软一般,一遍遍胡乱哀嚎到:“好宝宝,快出——出来吧……啊!别折磨……爹嗯啊——爹了!”
祝点萤本就性子柔软温和,尽管已经疼得乱了神志,他这时候对胎儿说话还是饱含宠溺抚慰的。可这话听到江璞脑子里却变了味道,他回想爹爹父亲对大哥的偏爱,从小到大,爹爹父亲的爱仿佛都给了大哥,自己十二岁就出去拜师,五年来爹爹父亲和哥哥嫂嫂一家其乐融融,今日回家连大哥也不来接自己,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外人一般。
凭什么……凭什么大哥永远备受厚待!若今天……若今天是你来,我们又怎会坠落山崖困顿在此?若我今日丢下嫂嫂回去,大哥一定会后悔!他一路顺风顺水,这下妻离子散,定要痛苦万分!
江璞心下越想越委屈,这大胆的念头仿佛凝成一团勇气,拥堵在他胸口,使得他喉咙发紧,眼眶发热,心脏一下下顶着胸腔震跳,仿佛要裹挟着勇气冲破他青涩的胸膛。
他眼睛死盯着在下方树前搓揉着肥圆腹底痛苦扭动呻yin的祝点萤,那片因孕子而蓬松的柔软白色不断翻滚扭曲着,树荫震动,穿下数点金黄锐利的阳光,仿佛他离家在外无数次在山边眺望家乡看到的被耀眼金光穿射而下的翻滚的浓云。这片云是因为被利剑穿钉而痛苦,还是因为要破云而出的生命而翻腾?
午时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