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挣扎,像不太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可他还是说了“半年”。随后我又问了一些问题,我试探性的把问题说得赤裸裸。诸如他被关押时几天能获取一次食物,排泄要怎么做,以及……“你也曾经戴过项圈?”我问他。
男人嘴巴闭紧,抿成一条刀削般的直线,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但他神色松动以后,张了嘴。
林越之怡然自得的坐在沙发上,不时抬眼看一看我。我回望他,带着强烈的排斥和厌恶。
“带十七号去洗漱间。”林越之补充说道,“项圈留着,其他可以卸掉,顺便给他换套衣服。”
怎么会有人在经过那样的拘禁以后,还心甘情愿为林越之做事?“是。”男人果决的回答,“现在是,以后也是。”“你被关了多久?”我思忖了一会儿,向他提问。
“那什么才是‘难做’的?”我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这几天他睡前阅读的时间越来越长,余光瞄见他的手指常常抚在书页上,却以极慢的速度翻页,这不像他。他当然可以走神,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一会儿,我听见他合上书,不太确切地听见他叹息。
我闭上眼,床头灯熄灭以后我终于开始矛盾,酸涩的情绪在喉咙里翻滚。
迈出第一步之后,接下去就不难了,万事都是如此。叔叔自觉束缚他自己,手铐之后便是脚铐,他获得的是更换木桶的“赏赐”。
“他连名字都不让你跟我说吗?”我语气不好,脾气也来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你送我回去是不是还要时时刻刻跟着我?监视我?”
“屈居于…”他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屈居人下,并甘于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我咽了口水,“他让你送我回去,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第三次是一个普通的黑色项圈,没有任何装饰,随着满满当当的食盒以及一大杯饮用水一齐递入,不仅如此,在项圈边还放上一条沾了一点儿水的毛巾。
我抬头看林越之,眼里强忍着泪水。
林越之在最初的几天还会出现在我面前,与我面对面互相沉默,我不开口说话,他也就不多说一个字,我想用“温柔”这样的词语形容他,我不想说话,他就柔和的以他的包容方式顺应我的变化。当然我却又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他,也许他根本不屑于对我说点什么。
他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我闭上眼,泪珠随着面颊流下,有温热的吻落在我的脸上,他一点点以吻拭去泪水。倒不是被他安抚了,而是我不想他再亲近我,于是艰难的控制着情绪,平复了一些便推开他,快步走出监控室。
似的话语,在这样的情境下重现,我哑然,夜里睡觉时离他远了些,紧紧贴着墙壁,不愿触碰到他分毫。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在验证我的想法。男人最初在听到我的提问会皱眉,犹豫,但都一一回答,再往后则像是机械式的我问他答。
我不曾认真想过“为什么”,也极少去问“为什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在最该问原因的年龄被教会了不问原因,当稍微长大一些时,惰性便越多,更鸵鸟似的不想知道为什么。
他摇头,在红灯前停下车。
我紧握着双手,死死盯着监控。
我为什么会遇见林越之?林越之为什么这么对待叔叔?为了我吗?每当我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就会有其他的声音将之压下。
“戴上它不算难做。”他的脸上露出一瞬间恍惚的神情。
我看向男人,他是在告诉我,他的名字只是一个数字代号吗?二号房?我拧着眉头,当车子向前驶去,我后知后觉明白了“二号房”的意义所在。这个男人几年前,也曾被拘禁于地下会所?“你现在…”轮到我哑口无言,“自愿的?”
“你知道项圈意味着‘屈辱’?”
男人松开了皱着的眉头,神色里竟然有了些庆幸。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话来,我笑了一声。
叔叔吃掉了那份食物,喝了一半水,然后放到旁边。他没有动盘子里的项圈和毛巾,只是背对监控躺在地上。过了十几分钟,他翻身,然后快速站起来,一把抓起了项圈。我绝望的看着屏幕,叔叔颤抖着为他自己戴上了那条皮质项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开着车的高大男人。
那天过后我便不再去监控室。我不知道我在躲避什么,只沉默的把自己禁锢在休息间内。
“BOSS没下这个命令。”男人盯着车窗外的红绿灯,声音低沉暗哑,“几年前…我住过二号房,他叫我‘二号’。”
屈于人下?指他为林越之做事?我放过这个话题,又随便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年龄多大,身高多少之类的。
“是。”他坦诚回答。
当他察觉出我对他越发躲闪时,他也就不再勉强我和他共处一室。他差人送我回“家”,他把回家二字说得郑重无比,我几乎要以为我真的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