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柳梦,突发奇想心血来chao,在年少俊美的如意郎君面前,笑意盈盈地打开了箱笼,要给他介绍自己在京城繁华地里诗情画意的人生。她把里面的信一封又一封地拿了出来,仔仔细细正正反反地展示给他看,一边展示一边说:
“——这个呢,是大司农家的大公子,Jing研易理。还没跟你讲,京中有个叶老伯,奉了圣上的旨意编修本朝《文选》,便借机聚集了许多名士墨客,他做东道,专选京城内外,清雅怡人的山水园林作为会场,主办讲学会,请大家一起切磋学问。我也有幸常常被请去,就这么认识了好多人。有一次题目是讲《易》,这才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物……”
“——啊,这一个,是个公主姐姐,文武全才,什么都会。三十来岁的年纪,辈分却大得多,比当今圣上还要长两辈,昭阳的封号,还是高祖在遗诏里赐的呢。我也是在一次讲学会上遇见的,多亏了叶老伯,不然怎么能见到身份这么尊贵的人。居然她还记着我,真是受宠若惊……”
“——这一个呢,是尚书令家的三公子,远师李氏父子泥金青绿之法,擅画山水,年少知名。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沉迷画画,写信向他讨教设色之法,他便寄了画册过来,因而相识……”
“——这一个也很了不起,据说当年十三岁的时候,就考上了武进士,可能就因为这样,性格里有点傲劲……他一个正经的武将,和我们yin诗作对讲学问,一点不落下风……他因姓卫,所以我们时常叫他‘卫将军’打趣他……那一年冬天,叶老伯带着我们一大伙人,去爬东山的梅花林,我们都拿毡袍裘衣裹得厚厚的,唯独他穿的最简断利落,在小雪里随手张弓搭箭,还真的射了一只梅花鹿来……”
她翻来翻去,又翻到一个:
“——这个夏侍中,是当今的长平侯,年纪轻轻就袭了爵,皇亲国戚身份高贵不必说了。更难得的是学问好的不得了,为人的品格也很高,长的更是漂亮非凡,简直像是天上的仙人一样。京城里的人,鲜少有不仰慕他的……堂表姊妹里面,想嫁给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冷静下来想想,也都觉得有点自惭形秽,配不上他。所以只要能和他搭上几句话,也就心满意足了……不过他呢,好像还很欣赏我的样子……”
她的夫君起初还平心静气地听着,一封接一封地接过她手里的信,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慢慢地,柳梦从学问说到性情,从性情说到容貌,越说越像是走了心。他抬头看着她古灵Jing怪又不怀好意的狡黠笑容,像钓饵在大鱼的眼前晃来晃去,越听,俊丽的容颜越扭曲。他终于走了过来,抱着腰,把她拖到了床上。
“你就这么想看我吃醋啊。”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沉声问。
“……你难道真的吃醋啦……”柳梦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吃了一惊,捏了捏他故作严肃的脸。他拍开她的手,报复似的用力咬了一下她shi润的嘴唇。她吃痛嘤咛一声,就换他笑了出来。夏天的热气结成细密的汗珠,像被粘腻的蜜糖裹着。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他一伸过手来,她就没了办法,乖乖地成了他的俘虏。
后来柳梦枕在他的颈窝里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轻轻哼着歌,却听见她的夫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到底是为什么看上我的啊。”
这一句叹息让柳梦一下子清醒过来,张开眼看见她的夫君,居然真的露出了黯然伤心的神色。她有些后悔,深感抱歉,却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丰神俊朗的脸颊,一脸认真,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看上你的脸了呀。”
他被这状似无辜的回答噎了一下,苦笑着说:“我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乡绅,虽然读过书,但也只是读过而已——你说我好看,可是恐怕也比不上你说的那些‘天上的仙人’——我意外和你遇见,又被你相中,现在想想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你不要想那些,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可是我知道,只有你跟我是一样的人。”这一次,柳梦的回答极其明快,“他们都已经过的很好很好了,却没一个人满足,做了官就想着要做更大的官,有了权力就想要更多的权力,有了权力就能肃清朝政,匡扶社稷……他们就为了这些事而终日劳心,期盼着自己没有的东西——不管是大道理还是私心,我都懒得听。一辈子的时光,都消磨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太无聊了。也只有你过的那么纯粹,快快乐乐地活在当下。在京城里的时候,遇见我之后,看着繁华过眼也一点不羡慕,一点也不像他们那些人,总是想方设法地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怕是做不了官,所以也不去钦羡那些达官贵人……”
柳梦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做官只是一例,人世间的事,大都跟做官相似。没本领去做官,还有本领去阿附贵人。实在没有门路,还可以从奴仆里发迹。太高的人望不上,太低的人又瞧不起,人人都想比身边的人更上一层——你那时本可以这样做,超出你的同乡们一大截子,你却一点没动心——为了把周围人比下去而费尽心思,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