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榻前跪了宫人正拧了帕子替陈怡榕擦拭着额头。秦青过去的时候, 那宫人让开来, 露出陈怡榕苍白的脸。
秦青跪下去的时候, 头没来由地昏眩了一下, 扶了那榻沿才堪堪稳住身形, 宫人狐疑瞧她一眼:“秦大夫?”
“无妨,”秦青按在那皓腕之上, “前时太医如何说的?”
“太医说, 娘娘的脉象平稳,也并未高烧,不过虽是此时无性命之忧, 可若是持续如此,恐怕也是伤本伤身。”
“没有说原因么?”
“不曾。”
也是,能入东宫的太医皆是司药监门面, 除却父亲那直性子,如今这朝中又有谁敢直言其害。
一朝太子妃,刚入东宫不久便就一心寻死,传出去这天家的脸面何在。更何况。陈怡榕的情况本就奇怪,不敢断言也是应当。
“开了药不曾?”
“开了。”宫人点头,将边上的药碗递过去,“这是方才喂过的,只是娘娘没有喝下。”
这是可以想见的,只是秦青仍是接过来闻了闻:“加两钱牛黄熬过再来。”
“这……”
“我是大夫。”秦青看她一眼,“是陛下传旨命我过来的,你怀疑什么?”
“秦大夫误会,只是娘娘现下并不能喝进药去。”
闻言秦青转了眼瞧过去:“你是跟在娘娘身边的人?”
“是。”
“娘娘若是说不饿,难道你们就不准备午膳了么?”
宫人语塞,立时便就捧了药碗起身:“奴婢这就去熬。”
秦青的眼随着她出去才缓缓复又落在了榻上人的脸上,陈怡榕睡得很安静,连一丝挣扎也没有,与落水之时何其相似。
方鬼门关里爬过的人,脉象稳定,这实在是诡异。陈怡榕求死,却也是有人,不想她即刻醒来吧。
只是偏偏她被圣旨带来,这人拦不下,是才松了口。秦青覆手在她额上,那面上冰凉:“陈三,你便就这般傻么?”
陈怡榕觉得自己似乎是睡了很久,是入宫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那梦里似是有很多人,却千人一面,他们忽近忽远,皆是在唤她三小姐。
他们唤她三小姐,却并未予过她好颜色。她喜欢玩皮筋儿,自有人来告诉她不可以,免得那皮筋绷上皮肤有了印痕,往后入不得宫。她玩毽子,亦有人上前催她去温书。她终于是被关在那小小的房间里,背着厚厚的书,背得磕磕绊绊。
耳边有小丫头坐在檐下窃窃私语,她偷偷趴过去听了一耳朵。
“三小姐一点也不像是陈家小姐,我看二公子与大公子,读书都读得好。”
“那你也不瞧瞧她是哪里来的。”
“三小姐不是夫人所生……”
“嘘!别说出去,里头那个,可不是夫人生的。”
“怎么会?”
“还是老妈妈吃酒醉了说的,据说啊,三小姐是夫人祈福时候捡来的。”
“难怪,你听,又没声音了,定是背书又偷懒睡了。”
“啧啧啧”
陈怡榕觉得耳朵发着烫,连带着脸面也烫起来。她推了门出去,两个丫头赶忙站起来,又堆起笑脸蹲下来唤她:“三小姐怎么了?可是饿了?”
她便就点了头。
于是她就不想努力了,纵是爹爹常有责罚,她也不想努力了。直到那一年她远远瞧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高高在上,却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眼就叫人心疼。
她偷偷溜出来吃果子,正是逢见那人也出来,满口的果浆不及咽下,她便拍了拍手爬起来:“你是皇子吗?”
那人走过来,便就是这几步,都走得有些缓滞,她下意识去扶了他,脏手蹭上了他明黄的衣袖,落了几个爪印。
“对不起啊,弄脏你了。”
“无妨。”那人笑了,是她见过的最真诚的笑,他说,“你是太师家的小女儿么?”
“是。”她终于瞅见了他衣服的不同,恍然瞪眼,“你是太子吗?!”
“我叫仰桓。”那人按住心口,又一顿咳嗽,险些栽在她身上,她骨架小,架得很不容易,却不敢松手,半晌,才闻着耳边一声喘息的“谢谢”。
那一刻,她只觉得,天都亮了起来。
“桓哥哥,明年我还进宫陪你看宫灯好吗?”
“有什么好瞧,年年如是。”那人却有一勾唇,“不过榕儿若是能来陪我,我还是很开心。”
“好!我一定来陪你!”
后来,她来了,不仅来了,还留了下来。可是她的桓哥哥却不再对她那般笑了。她日日欢欢喜喜去寻他,只得他几句关照,似乎前时种种,不过她自己的一场空期待。
“殿下……是不是讨厌我?”
“为何这么说?”那人还是笑着,却笑不进眼中,一如她在那目光里,从来寻不见自己身影。
“就是感觉。”
“榕儿想多了。”那人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