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袅袅娜娜的一丝歌声,随风婉转直上九霄,一路摇曳过冰雪覆盖,那么轻弱,若断若续地汇入了长风中,最后不知去了哪里,再也分辨不出曲辞。
小院里生着一丛红梅,正是开得热闹的季节。细小的花瓣们汇成了海,好似一片彤云飞降,又似织女纤纤玉手中所编的赤霞,衬得那白雪更白,碧瓦更碧。头顶蓝天被冬日里的寒chao荡涤的干干净净,温温柔柔。
岁岁就站在那条树木森郁的小径上,一手扶着枯色的梅树枝丫,侧耳倾听。她穿的裙子是翡翠绿的底色,贴着金线的百鸟朝凤。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被明黄色的宽带束起,更显得胸前两团傲人无比。虽然长相稚嫩,但岁岁的个头十分高挑,身段发育的更是超出同龄绝大多数,完全不似中原女子那般的扁平身材。
雪后格外澄清的一方碧塘正衬着阳光浮波,吞吐的火舌在塘心遥遥生辉。
剪径另一端传来了脚步声,在雪地上踩出吱吱的声响。紧接着,淡金色的斗篷披风盖到了岁岁的肩头。岁岁轻盈的转身,神情是那样甜美的喜悦。当看见了那人的模样后,无声的又是一笑。
姨娘以为来的是谁?说话的是丫鬟小安。她着的浅紫蝶纹丫鬟冬服在白雪中十分夺目,衬得小姑娘的笑容更俏丽。虽然来的不是主人,可这披风也是主人亲自吩咐置办的呀!
岁岁垂着小脸,双手拢住那温暖的披风在肩头,笑容里是那种新嫁娘独有的甜蜜。
苏鹤行所说的给个交代,是真的给个交代。他给了岁岁一个侍妾的名分。也许这个名分不稀奇,只比通房略高级一点。但苏鹤行这个人的情况又和旁的天潢贵胄不同。
他的后院很干净,没有一个女人。这个没有一个女人的意思就是明面上的意思。不止正夫人侧夫人这类正儿八经的女主子,就连侍妾通房都一概皆无。
其实苏鹤行豢养了不少家ji和歌姬,不过这些女人全都是家宴时作为招待男客之用。他自己本身并不近女色,很多人都猜这个赫赫威名的大司命苏鹤行是不是喜欢男人?
要按本朝这个靡烂劲,喜欢男人不稀奇,很多贵族都是男女通吃的。为此又有很多善钻营的臣属在民间大肆搜刮肤白貌美的小倌,再一顶小轿送进司命府。小倌苏鹤行收是收下来了,但一样不享用,他还干脆编了个男家ji营,兼带招待性好龙阳的男客。
这时大家总算回过味来了,苏鹤行如此油泼不进的作风,完全就是对情欲不上心啊!长此以往送他男女美人的事也就被大家抛到脑后,干脆钻营别的讨好之道去了。
没想到苏鹤行这个后院干净了近十年的大司命居然不声不响纳了个侍妾。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侍妾,却让大家都眼睛飘了起来。能让从不喜欢男女近身的大司命收入房中,本身就是件大本事!君不见,多少女人和丫鬟想爬床,最后还不是被大司命打包丢进了家ji营?
苏鹤行纳侍妾的事情,在大司命府不是秘密。上上下下的仆从发愤要讨好这个唯一的女主人?而曾经懈怠过岁岁的仆从们,各个皮都绷得紧紧的,就怕岁岁姨娘新官上任三把火,上来就要拿自己开刀。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人家岁岁姨娘只守着自己的那个小院,平时只和一个丫鬟小安作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这才喘过气来过日子。
小安跟着岁岁站了一会儿,默默听完了那首曲子。
姨娘要是喜欢听曲,大可以让梨院的人进来伺候啊。小安站了一会儿有点冷。国都的冬天历来如此,来的比南边早不说就连走都走的比人家南边迟。
岁岁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一朵本就不牢固的红梅被她震落,像赤雪般缀在她的肩头斜斜飞过。不用麻烦了,这样也能听到。何况我也不知道她们唱的是什么。她来到中原好几年,日常交谈虽然没问题,但涉及到稍微深入一点的方面就不明白了。
回姨娘,这是诗经里面的词儿。小安虽然读过几年书,但并不在岁岁姨娘面前卖弄学识。岁岁姨娘原本的身份是天奴,本朝最低贱最下等的一种奴隶,很少会有识文断字的。
天奴又是怎么个最低贱最下等法呢?假使一个没有主人领着的天奴走在街上,任意谁都能把她拉回家做奴隶,甚至不用过官府文书。
天奴和普通奴隶又如何区分呢?普通奴隶虽不可轻易改变自己的阶级,永生为奴。但如果做了利国利民之事或有大功德,主人还能帮着申请奴籍改平民的。如果是天奴呢?呵呵!哪怕你救了当朝皇帝都没用。天奴就是天奴,他们的额头皆刺奴字,意既一辈子为奴,永不翻身。
其实在前朝,世上本无天奴这类最低贱的奴隶种类。
但因为某个不知何故得罪了本朝开国皇帝的男人,该陛下一怒之下竟专门开辟了个叫天奴的新品种。取其意天下不管何人皆可奴役此子。
这个被开国皇帝拿来开刀的天奴第一人倒霉催的。不止他本人为天奴,他的九族皆为天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