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糟的屋子里漏着风雪,窗子大开着,窗旁桌上融化的雪水沿着桌脚滑落在地,窗子被吹得啪嗒啪嗒直响。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叩响。
“客官,楼下客官说上面滴水,差小的来看看情况,客官可醒着?”
屋内无人回应。
咚咚——
店小二又叩响了门,“客官?您在吗?”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小的进来了?”店小二又问了一句,才缓缓推开门,他探着头看进来,却发现屋内早已没了半点人影,只剩桌上一锭银子,床上一片凌乱。
天还没亮,贺平安就带着阿丘翻窗离开了。
街上陆陆续续有摊铺摆出来,在街市两旁忙碌着,许多家都摆出了花灯来卖,贺平安想到近几日有灯会。
下了一夜雪的地面干净平整,贺平安打着伞,跟阿丘慢悠悠地在无人注意的昏暗中走着,雪里陷着两对一前一后的脚印,走了一长排,瞧不到来处,望不到归处。
“阿丘,”贺平安瞧着前方,他的手被冻得红,“夜里有灯会。”
阿丘沉默着。
“每年灯会,在湖边都会热闹非凡,什么模样的花灯都有,你可曾逛过灯会?”
“不曾。”
“那今夜我同你一起逛罢。”贺平安未给阿丘拒绝的机会,他也深知阿丘现在不会拒绝。
因为阿丘担心贺平安会将他太子的身份告知官府,为求自保,他短时间内恐怕都不会推开贺平安。
贺平安明白阿丘心里的打算。
“先回我家,”贺平安仍旧是不容讨论的语气,“下学后我回去找你,我们一同逛灯会,然后去我说的那间宅子住下。”
他始终没看阿丘,不知怎么,他突然厌恶起了阿丘看着自己的眼神,又或许是厌恶那双眼里的自己。
二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在雪停日升之时才到了贺宅,贺平安带着人悄悄从后门进去的,把人带进了房间,又将门锁好后便离去了。
贺平安没有直接去学堂,他先是去找了贺招年。
贺招年才起床没多久,正坐在茶案边饮着热茶暖身子,瞧见贺平安一大早来找自己,料想准没好事,那眼睛倏地就睁大开来,鼻孔都放大了。
“爹,”贺平安站在门外还算有礼地行了礼。
“安儿来啦,”潘氏盘着发从里间小跑出来,“怎么一大早来找你爹,少见啊。”
“娘,”贺平安也同样给潘氏行了个礼。
潘氏盘头发的手顿时就不继续了,自那件事起,贺平安再没这么一本正经地喊过她了。
“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潘氏问。
“哼!”贺招年嗔怒道,“定是又捅下了什么篓子!”
要是过去的贺平安,听着这话他早就转身走人了,但是现在他不但没离开,反而更为笃定地注视着贺招年。
“爹,我要走镖。”贺平安道。
贺招年像是听错了,他怀疑地看着贺平安,“你方才说什么?”
“您没听错,”贺平安抬腿进了屋,“我要走镖。”
“你吃了哪门子药?”贺招年将茶盏放到桌上,“往天叫你去镖局你厌恶得不行,叫你习武也是强逼的,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喜欢,不是你要的,去那学堂也不学好,怎么,被撵出来了,没处去了?”
贺招年句句不饶人,潘氏听不下去,她提醒似的喊了他一声,“老爷。”
“人总会变的,”贺平安道,“过去不愿,不代表现在不愿,您让我先保一趟。”
“这不是你想去就可以去的!”贺招年拍着桌子,“你当这是儿戏?今日去明日不去?”
“老爷!”潘氏扶住贺招年的肩,“你少说两句罢,安儿难得想要随了你的愿,你怎么还矫情起来了?”
“矫情?我是怕他发疯!”贺招年口水星子溅了出来,“当年他不也是发疯,连那湖都跳吗!”
“老爷!”潘氏喊道,“左右不过一趟镖而已,你让他走一趟又有何损失!非是要一遍遍刺孩子的心吗!”
“有何损失?”贺招年扭头指着潘氏,“你当要送镖的都拿着假银子吗?你当你大儿子趟趟镖走得轻松吗?说的出这种话,简直……没见识!”
“我保我朋友的镖,”贺平安打断他们的争吵,“银子您不必担心,不会砸了您的招牌。”
“朋友?”贺招年问,“哪个朋友?保的什么镖?”
“一个学堂的,保的是嫁妆,运去燕都。”
“燕都?”贺招年见他说得确有其事似的,语气略有缓和,“你可知去一趟燕都要多久?”
“少则二十日,多则一月。”
“你倒是清楚,”贺招年捋着下巴的胡子思索着,“你当真要自己去走这一趟?”
“当真,”贺平安极为确定的眼神望向贺招年,“银子我已经收了,就差您同意。”
“贺平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