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发现丞相的踪迹了。”
傅岍端坐在凉音楼的二楼,桌上是冒着热气的杯盏。楼下是正唾沫横飞讲评书的说书人,客人视线均聚集在他身上,时不时发出应景的感叹。鲜少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他。
他用茶盖捋了捋水面上的浮末,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东北方向。”
傅岍敛着眼眸,看着水雾在茶盖与自己的手指间穿梭。
北边是皇宫。
休沐日,虞临一大早去皇宫做什么?还是说……
不能妄下判断。中书省也在北边,没准虞临是去处理什么临时公务了呢?
不久又有人来报:“王爷!丞相朝凉音楼来了。”
虞临。
傅岍用指甲轻刮着盖上的圆球。
这男人必是他的毕生之敌。
他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到了窗外熙攘的街市,随手将茶盖扔到了茶杯上,发出了清脆的“叮”一声。他手肘放在椅把上,撑起了自己的下颔,“让伙计再拿个干净的茶杯来吧。”
虞临走入了凉音楼,便有个侍从打扮的人对他道:“丞相大人,我们大人等候已久。”
虞临毫不意外傅岍追踪了他的动向,跟着那侍从上到了二楼,环顾了一周,锁定了傅岍。
“王爷,别来无恙。”
“丞相大人,请坐。”傅岍有礼地道,目光落到了他的衣领上,“如今天气炎热,丞相扣得这般严实,不热吗?”
当然是为了挡住脖子上的痕迹。
虞临坐下了身,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这是下官的个人习惯。王爷看不惯吗?”
“这世道总是会对男子有格外的苛责。言行稍有不端,就会被外人说三道四。”傅岍说道,“本王当丞相如此,是怕落下了话柄。”
他自己的衣袍不似虞临能够遮住大半的脖子,是一般贵族男性夏季所穿的款式,只遮到了锁骨处,但肌肤仍是被裹得严严实实,不似女子能够着短袖单衣。
虞临反客为主,“听王爷的意思,是对这世道不满了?”
傅岍侧目,眼波微动,“本王当丞相大人一路奋进,坐上现在的高位,是要为天下的男子争一口气?”
此话的确不假,但虞临不想应他的话。这傅岍狡诈得很,倘若顺着他的话来说,铁定要落入陷阱。
对于他来说,揣测女皇的心思有点难,但和这种人斗智,拼口舌之利,他定然不会落了下风。
“听王爷的语气,似乎很欣赏下官?”
他看傅岍不顺眼,他也知道傅岍看他不顺眼。他故意这么说来恶心傅岍的。
果不其然,傅岍的面色僵了一下。
但很快,傅岍就坦然地道:“是,本王很欣赏钦佩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可当世间男子楷模。”
他夸得虞临鸡皮疙瘩冒一身。虞临觉得手腕和腰tun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昨天,女皇将他捆绑在床头,玩弄了大半夜。手腕上现在还残留着绳子勒出来的痕迹,所以他一直没敢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
他知道很多人都夸他什么男性楷模,但背地里夸,和别人当着他的面来夸,还是有区别的。
他自个儿心里有数,顶着这么副身体,承受这样的头衔,他还是感到了一丝的不好意思——虽然也知道傅岍这么说,同样是在恶心他。
心里不好意思是一回事,面上不能输场子。脸皮厚,无所畏惧的他矜持地一点头,“多谢王爷夸奖。陛下也常这么说。”
此言一出,空气有几分凝固,两人有一阵的相对无言。
大抵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要脸,傅岍震住了,许久后才挤出一句,“丞相大人喝茶。”
虞临没法将手伸出来,只得拒道:“多谢王爷好意。但下官不喝外面的茶。”
傅岍也就是转移话题,缓解气氛,不甚在意他喝没喝茶。
“听说丞相大人身有疾,可打紧?”
虞临道:“一些小毛病,劳王爷费心了。”
傅岍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丞相大人贵为股肱之臣,倘若有什么损伤,于国于民都将不利。丞相大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知道傅岍有意皇夫之位的虞临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他客气地回敬道:“王爷如是。皇城的确是个很好的养病之地。”
这话是在暗指说傅岍留在皇城另有目的,而非仅仅为了养病。
傅岍眸光一暗,淡淡地说道:“当年陛下与丞相的关系势如水火,如今看丞相重得陛下信任,本王真替丞相感到开心。想来是那件事,陛下已经与丞相冰释前嫌了吧?”
那件事?什么事?那山野乡夫的事?
虞临不动声色道:“王爷似乎很关注下官与陛下之间的事?”
傅岍道:“本王欣赏丞相,实在不愿又重蹈覆辙,上次陛下还委托……唉!丞相就当本王是在胡言乱语,千万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