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讨论的是自己,阿箩听的稀里糊涂,什么国破,什么公主,她都听不太懂。
鬼差走远了好几步,谢必安才从府里出来,手上提着一大包一小包,等范府门合上,阿箩才现身,接过谢必安提着的包裹,说:七爷真好。
你既然知道,就少在心里骂七爷。谢必安没搭把手帮阿箩提东西,她的力气不小,Jing力无限,除了鬼魂提不动,其它东西都能提得动。
阿箩在想鬼差说的话,她想问七爷,又怕嘴笨问错话,就拐弯抹角,问:七爷,您说阿箩投胎佳期将到,那阿箩还要去阎王哪儿诉冤诉苦吗?阿箩什么也不记得了,怎么诉呢?
七爷给你开后门,直接投胎。谢必安回的很干脆,但你若想记起,七爷就直搭直告诉你。
阿箩是前朝公主,她生在乱世里。
乱世的朝政蹇塞,四方夹攻,北芒垒垒,于她而言出生即是一场悲剧,谢必安每每去宫里都能遇见她。
无常出现的地方没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他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娘娘、兄长、姐姐的魂都勾走了。
其实阿箩三岁那年死了一回,和姜灵秀死的年龄相同。
但她的魂比姜灵秀调皮多了,十分棘手,魂出了rou体以后竟然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
她熟悉宫殿,一会儿往西,一会儿往东,上跑下跳,或是躲到窄窄别别的炉里,或是钻进池塘里,一团魂弄得浑身伤痕又懒懒散散,看得两只无常眼碜,也耍的两只无常团团转,满脸是汗,倒了架。
谢必安初次觉得,这勾魂之责难胜任愉快,范无咎寻魂寻到怒火攻心,扬言若他抓到了阿箩,要把她绑起来,找擂家汉来打上十拳。
她边跑,还边喊:怪东西滚开,不许碰本公主。喊还不够,还要捡起地上的石子木枝往后砸。
魂魄的庚齿小,易受损,故而不能使用哭丧棒锤之,不能用勾魂锁锁之。他和范无咎分头寻找,丁一卯二,寻了一昼一夜才把这只魂引回来。
阿箩跑累了,躲累了,肚子又饿,蔫蔫地躲在门缝里吸西北风,谢必安就拿了一块桂花糕把她引了过来。
阿箩快一步慢一步,试探似地靠近,离着三步之远,她一趁手就夺了桂花糕,连头搭脑吃进嘴里。
谢必安快马溜撒,将她倒背剪抓住了:跑,小鬼你接着跑。
被抓住的时候阿箩嘴里还鼓鼓的,嚼着桂花糕,骂人的时候糕屑喷了谢必安一脸:怪东西,放开本公主!
什么怪东西,叫七爷。一口一句怪东西,谢必安两只耳朵听了不舒服。
怪东西,戴长帽,拿棒子的怪东西,抓本公主,是要做什么勾勾搭搭的事儿。阿箩柳眉踢竖,手挥脚踢,欲从谢必安手臂里挣扎出来。
叫七爷。
怪东西,横死眼。
抓住了阿箩,谢必安心里小有成就,亲自看她走上黄泉路上,她坐窝儿不知自己已死了,把鬼差当宫里的奴才,在哪儿梗着一截红红的脖子喊:狗奴才,放开本公主。
魂进黄泉路,谢必安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了,黄泉路还没走过半,结果她陡地飞起一脚,把押送她的鬼差狠狠一踹,踹倒在地,然后掇转脚步跑了,跑出黄泉路,跑出土地庙,魂归rou体。
简单点说就是还魂了,小姑娘求生还挺强,现在想起这些事儿也是一件大快之事。
阿箩当初问他姜灵秀小姑娘可否能还魂,他不是不回答,而是答不上来,她都还魂了,或许姜灵秀也会还魂。
正如他所想,姜灵秀确实还了魂,rou体虽已执薪,还魂后却不夺舍,而是借藕重生,更名为姜豆娥,仍然是姜员外之女。
上面的事情阿箩不会记得,出了黄泉路那刻,前先发生的事儿皆忘的一干二净,她在纠结,皱着眉头问:那七爷觉得阿箩要不要知道呢?
没必要。谢必安第一次在阿箩面前叹气,七爷觉得阿箩就这般挺好。
七爷这般说的话,那阿箩就不要知道了。阿箩眉头一平,边飘边翻动包裹,翻出那方织锦香帕,包在里头的玉佩还在,没有一丁点破损。
阿箩追上谢必安,遮他前方的路:七爷,您的哭丧棒拿出来一下。
为何?欠打了?谢必安待搭不理地绕过阿箩继续走。
他腿长,走起路和踩滑轮似的,抹眼就到了几尺之外,阿箩撇撇嘴,说:那七爷把一只手伸出来。
谢必安迟疑了一会,袖下的手才有动作:到底是干什么?说完,手心里多了一件东西,拢眼一看,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交出了玉佩,阿箩心情倏尔变得很美,道:送给七爷,其实阿箩吵着来拿东西,是为了给七爷拿礼物。
托在掌心里的玉佩慢慢发热,谢必安指尖似凝了冰,指骨受冻而不能屈伸,他蜷起五指的时候,指上的关节发出脆响。
拿七爷的钱,给七爷买礼物?谢必安袖好玉佩,扫搭阿箩一眼,笑说,就这般,你还觉得十分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