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军费拨下去,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手,最后到了各军将领手中连一半也不足。
正直些的上官便不忍心再克扣,如数发下,可这也是不足的,军中的都是青壮年的汉子,最是能吃。没有办法,便只能自己在军营旁边开垦了田地,自给自足,勉强也能过得去。
遇到那刻薄的将领,不仅给属下吃的如猪食,还要在兵士的饷银上剐一层油水下来。
因而大魏军中默认的一件事,便是报空饷,为的便是分到自己手里的银钱能多一点。
裴清行开了库房,军中采买的军械,铠甲是锈蚀的,长刀脆得一折就断,再一问,采购的人是大将军的亲戚,他采购的对象,也是他一家的亲戚。
一股怒气直冲头上,他前去求见大将军,却被打了几个哈哈之后请了出门。
裴清行离开的身影有些寥落,耳边能听到大将军府的下人窃窃私语,也不过是嘲笑他不识趣罢了。
嘴边扬起苦笑,裴清行突然觉得,蓁蓁信中所担心的并不假,护卫洛阳的禁军都尚且如此,那四方军中,又是何等状况。
大厦将倾,又岂是一二人之力能扭转乾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喝到桂花酒酿小丸子_
昭明四年夏, 魏军接连败退,刘邺所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向洛阳而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半个魏地陷入战火之时, 之前因南地受灾而起又被强行镇压的起义隐隐又有了再燃的苗头。
各地大多兵力都被抽调去阻截刘邺,便是地方官吏感受到水面下的波涛汹涌,也只能粉饰太平,只求维持表面的平静。
但在朝廷又丢了一州之地的消息传来时,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举起了反旗。
有了法。如今在刘邺麾下,这些自由惯了的胡人指挥起来却如使臂指。
也不知刘邺用什么法子说服了这些不同部落的首领,叫他们甘心追随其后。
李见微其实能理解常厉,以他的目光看,即便将常厉换作齐豫,如今的境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亲兵端着今日的吃食进了营帐,是麦饭,里面rou眼可见还混着一些泥沙。
作为将领的李见微都只能吃这难以入口的麦饭,那些寻常兵士就更不必说了。
他皱着眉问:“粮草还没发下来?前日运粮的车不是已经到了?”
亲兵说起这件事就来气:“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位元帅的性子,好东西自然要紧着自己属下,咱们这些人的命,在他看来就不是命!”
“再说,我悄悄去瞧了这回运来的粮草,看着是不少,却都是些放了不知多久,已经生虫的陈粮,那些狗官真是太贪了!”亲兵怒道,“咱们在这儿提着脖子卖命,却连口饱饭也吃不饱!”
说起这事,亲兵便一肚子火。
李见微的笑有些苦涩,他不过是个封地偏远的王爷,在朝中根本说不上话,便是知道有人克扣军需,又能如何?
“过两日,会有一批粮草从北地来,你带人悄悄接收,不要闹出什么动静叫人知道。”李见微如是道。
亲兵眼中露出喜意,又有粮草?真不知是哪来的大善人,自殿下出兵以来,一直悄悄支援,这才叫他们不必饿着肚子与胡人作战。
亲兵喜滋滋地走了,李见微坐在营帐中,沉沉叹了口气,想到之前收到的那封信,心中举棋不定。
此时,洛阳城中,裴清行却正与自己的上官爆发了一场巨大的争吵。
“前线兵士浴血奋战,你却将这样的粮草送去给他们吃!”裴清行说着,狠狠踢了一脚粮车,所谓的粮草漏了些下来,却是砂石中掺了rou眼数得清的米。
裴清行入军中,本是怀着一腔热血,不想这几月以来所见,叫他将前二十年没生的气都补上了。
他的上官斜睨了他一眼,Yin阳怪气道:“裴大郎君好大的脾气啊,竟不知你是我属下,还是本官在你手下做事了。”
这样的争吵其实是无意义的,那些人吃到肚子里的银钱,再没有吐出来的可能。
或许是被裴清行烦得狠了,又碍于他背后是裴家,上官不好将他直接赶走,便给他安排了押送粮草的苦差事。
裴清行便带着一队护送的兵士上路了,一路行去,他看得越多,就变得越发沉默。
是夜,他躺在草地上,望着繁星璀璨的天空,无论人世何等水深火热,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却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未来会如何呢?
裴清行问自己,他不知道。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大魏失望至此。
这时候,王家的车队已经北上而去,即将抵达镇江。
比起刚出洛阳时,车队已经少了一半有余。
王父要去并州,但王家其他人未必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心中都有各自的打算。
尤其在听闻刘邺大军已经兵临云州城下,王氏族人更坚定了心中所想。
王瑶书站在父亲身边,随他一起目送兄弟叔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