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她不能后悔,否则她当日种种便都是错了。
随着裴蓁蓁年纪渐大,萧氏越发厌恶着她,也是因为对着那张明显肖似自己的容颜,总是想起少年时的自己。
萧氏想, 她不能幸福,她凭什么幸福,她该同自己一样,日日受着心中煎熬。
或许萧氏从头到尾,最爱的,是自己。
裴家的人离开了,这时候,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蓁蓁。
她冷漠地揭穿了一切,把最残酷不堪的真相显露人前。
灵堂中只剩下裴蓁蓁和萧云珩,长长地叹了口气,萧云珩轻声道:“蓁蓁,你还好么?”
他并没有责怪裴蓁蓁在萧明洲灵前闹这一出。
裴蓁蓁这才转过头看向他,微微笑了起来,脸色苍白得透明:“我很好。”
再不会更好了。
她跪在萧明洲的灵位前,重重叩首,舅舅,对不起,惊扰了你灵前。
但她不后悔,这是萧氏应得的报应,这是萧氏欠她的。
“表兄,今晚,由我为舅舅守灵吧。”裴蓁蓁直起身,垂下眸子,默默烧着纸钱。
香灰缭绕而上,灵堂外白幡飘动,凄清寂寥。
“我们一起。”萧云珩对萧明洲的孝心,并不比裴蓁蓁少。
“我想同舅舅,单独说些话。”裴蓁蓁这样说。
萧云珩沉默一瞬,才道:“好。”
“父亲…”
萧府门外,裴舜英看着裴正的背影,怯怯地唤了一句。
裴正回过头,对上她惶恐不安的眼神。
“父亲,我永远是你的女儿,对吗?”她祈求地望着裴正。
裴正抿着唇,良久,哑声道:“往后,你和姜屿,好好过日子,无事,便不用回来。”
裴舜英骤然松了口气,这便是不会揭穿她的身份,无论如何,外人还会将她当做裴家嫡长女,这便够了。
见裴府的马车远去,裴舜英死死捏着手中绢帕,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母亲那样蠢,她本可以是名正言顺的裴家嫡长女,如今却险些成了野种!
这件事绝不能再叫更多的人知道,秘密就应该永远是秘密!
“嬷嬷,我们回去吧。”裴舜英温和地对身后的老嬷嬷道,这是她婆母身边的老人,她嫁到姜家之后便被指来身边照看她。
名义上是照顾指点,实际上却是姜家夫人的眼线,虽然只是奴婢,裴舜英对这老嬷嬷的态度却很是温和。
她态度有礼,老嬷嬷也知进退,对她也是谦恭的。但今日很是不同,她这话出口,老嬷嬷几乎无礼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Yin阳怪气道:“哟,娘子总算想起我了。”
裴舜英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是个奴婢,也敢这样对她说话!
只是她也不敢直接发作,这毕竟是她婆母身边的老人,只能讪讪笑着:“舅舅离世,母亲悲痛难忍,我便多陪她一会儿,倒叫嬷嬷多等了许久。”
等她回府,定要禀告婆母,好好惩治这刁奴!
殊不知老嬷嬷心中也想,这所谓的裴家嫡长女竟然是个无媒苟合的野种!那萧氏堂堂兰陵萧家女郎,竟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丑事来,真是辱没了萧家的门庭!
亏夫人还心疼这个儿媳自幼被拐,并不介意她做过奴婢,原来她本就是个下贱胚子!
可怜她的屿郎君,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可怎么办哟!
姜家是做了什么孽,被萧氏和她女儿这么欺瞒!老嬷嬷看向裴舜英的目光越发不善,裴舜英只觉如芒刺在背,却没想通其中关窍。
不错,灵堂中的一切,都被这老嬷嬷听得一清二楚,裴舜英想要隐瞒的事,叫她知道得明明白白。
处置了萧氏,裴蓁蓁便顺手也送了裴舜英一份大礼。
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从未主动出手害她,不过只是在某些时候,恰当地流些眼泪,所有人便都觉得是裴蓁蓁欺负了她;某些时候闭口不言,只道自己什么也不知,那不论真相如何,她都是没错的。
既然如此,裴蓁蓁也不要她的命,只将她的身世,无意地透露给姜家。
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姜家肯定不会将此事宣扬,但对内,可以想见他们会怎么待裴舜英。
黄昏的时候,王洵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他系着玄色的披风,一身风尘仆仆。因着躺在床榻月余,他明显消瘦不少,那一双眼却很亮,仿佛万千星光尽入眸中。
马蹄声响在青石板上,他行色匆匆,披风下摆被露水润shi,还有点点泥痕。
他赶了很远的路。
萧府门前,一片缟素刺痛了王洵的眼,他终究是来晚了。
上前敲响萧府大门,好一会儿,才有奴仆前来开门。
穿过庭院,王洵被人领着到了萧明洲的灵堂,远远地,他便看见跪在灵堂中纤弱而坚韧的身影。
王洵心中一痛。
挥退下人,王洵慢慢走近独自跪在灵堂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