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京城里的小门小户,搁在下面乡镇里的农户,一年只得一件新衣服也是有的。
只是在阿窈看来,她既能挣得出这些银子,便没必要如此亏待自己一家人,不然像个守财奴似的,又有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正说着,隔壁的兰姐儿便过来了,如今已经入了冬,没这么多活计,家里也没这么多事,她也多了许多时间,这儿便是过来送年礼的。
阿窈见她上头穿着簇新的桃红镶白边儿的的袄子,湖蓝的叶儿拥着一丛素兰巍巍探出来,衬着下头樱草色的裙子与豆青的束带,既雅致又娇艳,已经抽条的身段裹在里头,很有些婷婷袅袅的意蕴,虽然料子平常,却仍旧十分好看,竟不像是匠人的女儿,便夸赞道:“哎呦,哪里来的小娘子,生得这般好模样!”
兰姐如今和江家家处得熟了,便不再向先前那般胆小,说话谈笑都自在许多,饶是如此,也不禁微微红了脸:“江大哥就会拿我取笑。”
阿窈一脸无辜:“哪里取笑你了,这才几天不见,换了身衣裳,当真像是大姑娘了。”
万婶咳嗽了一声,盯着阿窈使劲使眼色,阿窈这才反应过来,她眼下身份不一样,合该避嫌才是,便忙撤着身子转出了房子。
万婶见一时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上下看看,赞不绝口:“这衣裳是姐儿新做的?颜色配得倒真是不错,花样扎得也好,可知姐儿在家也没少用功。”
兰姐得了万婶的夸赞,很是高兴,便有些羞赧地笑道:“这个花样还是沈素素姐姐画得呢,我瞅着好看,正巧我娘新扯了一匹布,我和嫂子都做了一件袄子,我就绣上头了。”
她如今已经十三了,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苏二婶本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疼到了心坎里,便也开始着意给她打扮。
万婶开始只看着眼熟,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便故意逗她道:“这布若是能配上个姐儿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它便是知道了,也是高兴的。”
兰姐的脸复又红起来,心里却忽然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说笑一番后,兰姐便把家里的年礼递上来,让万婶看了,再说了一番话,万婶又去张罗一些新的东西作为回礼,也就回去了。
柴米油盐,四时蔬菜,生火做饭,出摊收摊,日子就在波澜不惊中悄然度过。
雪接连不断下了三天,眼看它在天上时候飘得浅浅淡淡,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屋顶上、树杈上、篱笆上、秋千上到处都是白的,山间起伏的宫墙上也覆上了一层白帽子,依旧青翠的竹子放在一片白茫茫里显得愈加挺秀。
这样的时候却是孩子们的天堂,快到过年了,大人们也懒得拘着他们了,他们便呼朋引伴在外头耍闹,堆雪人,打雪仗,不大的巷子被来来回回地折腾,直到天色放暗,才在大人的呼唤下依依不舍地归家。
“nainai!”
伴着一串清脆的笑声,一个穿着海棠红袄子的女孩儿从远处跑过来,整个人鲜艳地仿佛雪地上盛开的一株梅花儿,笑嘻嘻直冲进院门前翘首盼望的苏二婶的怀里,险些把她这把老骨头给扑个趔趄。
那女孩儿后知后觉到自己的鲁莽,不由有些懊悔,苏二婶却没注意到这些,她抱着怀里有些寒意的小身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去玩雪了?看这满身的水气,赶紧进屋去换了。你江姐姐家送了新出锅的糕点过来,洗了手再尝!”
女孩儿偷偷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苏二婶换了一身衣服。
快要过年,各家里都松快了筋骨,孩子也不怎么拘着。
苏嫂子正带着兰姐儿摆盘,见她过来,便虎着脸道:“去疯了半天,这回可玩痛快了?”
桃姐儿攀着她娘的胳膊,滚进她怀里,笑嘻嘻地掰着手指数道:“好多人呢,二nainai家的顺子哥,二丫姐,李婶婶家的大牛哥,二牛哥,麦穗姐,麦苗姐还有旺财,黑丫,招弟,巷子东头墙根子下面的雪最厚,我们那儿打雪仗,别人都没我打的准!顺子哥最笨,老是让别人打着!可惜小姨没去,不然更好玩儿!”
苏嫂子拍了她两下,道:“越发胡说了,你小姨都是说人家的人了,怎么能跟你们一起混着玩,等过了年一定得拘着你,好好学学规矩!”
桃姐儿的小脸顿时一垮,垂头丧气坐在当地——她最怕听这个。
没过一会儿,兰姐儿现端着一个盘子过来,香气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兰姐儿眼见着桃姐儿的手就已经伸到攒盒里头了,终于忍不住皱眉头了:“规矩着些,一年大两年小的,眼看着就七岁了,还这么着!”
桃姐儿却不怕她,一边吃一边嘻嘻笑:“江叔做出来的东西是出了名的,这会儿不吃,也就没这个店了!”
苏二婶正送东西过来,瞪了她一眼:“听你小姨的话些!别成天跟个猴子一样!”
话说过来又稀奇:“都是一样的糕点,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就比铺子里头的买来的甜一些。”
兰姐儿占了上风,却没言语,只是又给侄女倒了一杯茶,无端想起了阿窈送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