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薛媽媽記起些事,又同原婉然說起。
民間招募來的花娘若自家手頭從容,抑或恩客願意出錢,便可贖身離去。羅敷極厭惡煙花行徑,但年復一年,芳華漸逝,仍無從良打算。眾人當她湊不出贖身銀,她身死之後,閣裡點檢她的財物,起碼兩三千兩銀子,贖一個年輕當紅的花娘亦綽綽有餘。那些錢趙野一文不留轉手散盡,助一干有心從良、無錢贖身的花娘脫出北里。
趙野生母作為矛盾,似一重重謎團,原婉然撫摸那隻玉魚,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她的公公韓一的父親,既然與趙野生母舊時便相識,沒準韓一曾聽他提過內情,等韓一回來問上一問,或可解開一些疑問。
*************
田婀娜在寢間妝容將成,盯著鏡裡娘姨插戴簪釵是否合宜。
明間那處丫鬟應門喊趙爺,她眉葉一動,俄延至趙野落座,故作漫不經意,道:小野哥哥,你艷福不淺吶。
英雄所見略同。趙野笑道。
田婀娜像叫蜂針螫了一下,扭向後方趙野所在,娘姨連忙收手,以免簪尖劃傷人。
髻上水晶步搖在臉畔沙沙搖曳,田婀娜隔著一重雕花隔扇屏障朝趙野皺眉,胸口悶惡。
她哼聲,道:總算承認你那媳婦不止老實而已。
我說她好處在老實,可沒說過她的好處只有老實。趙野慵懶的話聲由廳裡傳來。
田婀娜回憶自己與趙野當初談話,確實如此。
她撅撅嘴,小媳婦還有什麼好處,一次說來聽聽?
她從頭到腳沒一處不好。
趙野當面如此誇耀旁的女子,田婀娜登時心頭微涼,一股不安反倒漸漸平伏。回頭坐正打手勢,讓娘姨繼續插戴首飾。
她雙臂抱胸問道:你這口井,掉進小媳婦的水桶裡啦?
掉了。
田婀娜朝向鏡中的自己長眸一瞇,小媳婦盲拳打死老師父?
死透了。
田婀娜不作聲,待梳妝完畢,走進廳裡,盯著趙野一字字問道:很歡喜?
趙野笑了,不羨仙。俊美的容顏坦蕩寫著滿足。
只羡鴛鴦不羡仙,田婀娜默想這句詩詞,徹底平靜了。大勢已去。
她默默入座。
第一眼見到那鄉小下媳婦,她便曉得不妙。
並非因為那小媳婦的皮相還可以哼,好吧,杏臉桃腮挺標緻的,一襲藕色襦裙將身段掩得嚴實,終究難逃她法眼,衣衫下凹凸有致,胸是胸,腰是腰。
但這不足為懼,京城百媚一干鶯鶯燕燕,容色風情勝過她的不是沒有,到頭除卻狀元,哪個不乖乖排在她後頭憋著?就是今年這位狀元,明年等著瞧罷咧。
可惜趙野不同,他不來京城百媚只分名次高低、不求唯一那套。
她在三重樓那兒居高臨下,目睹趙野目光落在鄉下小媳婦身上,神情便特別專注、明亮,像世間只得這一個女子。
這傢伙,在北里百花齊放的地方不見他對誰動過心,跟小媳婦在一塊兒短短幾個月,便到了木屋著火的地步。
情場如戰場,這場女人間的較量,她田婀娜這方的勝算微乎其微,仗該怎麼打?
很簡單,不打。
她田婀娜青春貌美,此處不留人,會有留人處,一寸光陰一寸金,不可虛擲。
但她青睞趙野,天香閣都知道,這回趙野傾心鄉下女人的光景落在眾人眼裡,必然讓她一些對頭趁願,等著看笑話。
果然,眾人全盯著她和小媳婦瞧。
她展開笑臉,扮演親切小妹妹與小媳婦套近乎。
不管旁人心思如何,小媳婦立時上當,朝她靦腆微笑。
田婀娜不喜歡任何能跟自己比美的女子,但小媳婦全無機心的樣子,平心而論,不算太討人厭。
不過,這小婦人果然表裡如一嗎?
田娜娜問道:小野哥哥,你媳婦來過北里嗎?
今日頭一遭來。
田婀娜食指搭上粉腮若有所思,趙野見狀,道:有話直說。
田婀娜緩緩道:你那媳婦我見過,不是最近的事。
在北里?
不在北里,便是京城內外宴游勝地,我通常只在這兩類地方來去。雖則良家子亦去得宴游勝地遊玩賞景,但我陪侍貴人,佔的是當地最好的位置,你那小媳婦平頭百姓絕計挨近不了。別說我記錯,我記性好。
我明白你記性好,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認錯人了。我家那口子,平日深入簡出。
你信她靠得住?
趙野笑道:我信過她靠不住,讓事實狠狠打了嘴。
田婀娜聞言,聳肩道:你信得過她便好,當我沒提過這事。
趙野道:你找我商議的便是這個?
嗯。
我也有事找你,你客人裡,可有在兵部當差的?
你問這田婀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