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看完整座宅子,但覺除開柴房,每個地方都極好。
不過柴房擱哪座宅子都一樣,原婉然忖道,矮小的房間,天光僅能從一方小小的木條窗射下,白天亦黑洞洞的,陰氣森森,像有什麼妖魔鬼怪躲在黑暗處,隨時鑽出來,一口吞沒生人。
趙野往鄰家還車,回來便帶原婉然出門,上附近大街逛逛。
大街上不少茶館食肆,商鋪前、道路兩邊擺了各色攤子,賣各色吃食玩物。
時近黃昏,街上行人漸多,原婉然一邊走一邊發現,街上女娘很少不多看趙野幾眼的。趙野似乎習慣了異性注目,不為所動,只管護著她在人群裡行走。
兩人路過套圈攤子,地上放了幾排物事做彩頭,幾個人正丟圓環,一旁攤主吆喝:三文錢玩五次。
原婉然往那攤子多看幾眼,並未察覺趙野在前頭停下,便直直撞進他懷裡。
娘子投懷送抱,為夫十分歡喜。趙野一面調侃,一面瞅向她方才目光停駐處。
攤子上倒數最遠一排擺了三個布娃娃,套五彩衣衫,最後一排幾件細瓷瓷器,間雜一支銅簪,簪頭綴有梅花花朵,花形小巧可愛。
趙野向攤主買了圓環,拿在手中掂輕重,朝銅簪比劃幾下再扔出。第一環擲得略遠,第二環,不偏不倚套個正著。那攤主取來銅簪奉上,趙野便替原婉然插在頭上。
原婉然連聲道謝,雖則受寵若驚,但感激神色多於對於銅簪本身的歡喜。
趙野因問道:你真正中意哪樣彩頭?
原婉然忙說:簪子便很好了。
趙野揚了揚手上三個套環,不投白不投。
原婉然緩緩指向布偶娃娃。
趙野大抵覺得她孩子氣,微勾嘴角,轉身投圈,連續出手,三個布娃娃全套中。
原婉然接過布娃娃時,半張臉埋在布娃娃後,眉眼彎彎靜靜地笑。
趙野跟著笑了,手叉腰稍微俯身,偏頭欣賞妻子的笑靨,你小時候很愛玩布娃娃?
以前我沒有布娃娃,原婉然輕聲道:這些,很像那時候我想要的娃娃。她抬起頭,認真望向趙野,謝謝。
那雙小鹿一般的圓眸烏潤晶亮,撲閃著欣悅。
你等著,趙野不假思索道:我把彩頭全給你套來。
一旁攤主身子一震,考慮火速收攤。
原婉然搖頭,撫摸娃娃,這些便夠了。
她早過了玩娃娃的心境,否則如今手藝成熟、材料易買,想要多少便能做多少,壓根不必費錢外求。今天攤上的娃娃與她從前所渴望的實在相似,這才多看幾眼。如今得了懷裡這幾個娃娃,當年的遺憾總算圓滿,她已無他求。
人生真是說不準,原婉然忖道,上午她身在翠水村,跟人拼命的心都有了,這會兒卻滿心歡喜。
太陽西下,到了飯時,原婉然由趙野領著走在路上,看著兩旁食攤,尋思哪些吃食便宜頂飽,途中路過一家飯館。
那家飯館極闊的五間門面,花稜窗,屋檐下懸掛幾幅招幌,上頭寫了菜名,飯館懸的匾額書了東昌樓三字。那東興樓一目了然是大店,原婉然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趙野卻牽起她的手,步伐決斷踏進飯館。
相公原婉然要拉住趙野,堂倌已經迎了上來,笑容可掬領兩人入座。
原婉然待勸趙野離開,堂倌態度殷懃,又讓她抹不開臉走人,只好硬著頭皮坐下。
兩位客倌用點什麼?堂倌笑容可掬抹拭閃閃發亮的桌面,上茶水、手巾把子,接著流水價報上館內名菜。
口蘑肥雞、爆炒雙脆、燴三丁、糟蒸鴨肝、清湯燕菜、醬肘子、櫻桃rou、白汁魚翅
許多菜名在原婉然聞所未聞,難得碰上知曉的菜色,比如醬肘子,也是村裡有點家底的人家擺喜酒才請的大菜,到了這大店,要價必然翻倍,自然不敢點。
趙野問道:娘子想吃什麼?
你拿主意。原婉然答道。趙野在京城土生土長,見過世面,必然更諳點菜之道。
趙野道:要不,你叫一道,其餘我叫。
原婉然回想堂倌報的菜名,靈機一動,問道:清湯燕菜?這道菜顧名思義,又是清湯,又是菜,再貴也有限吧?
趙野回以讚許笑容,她暗忖這道菜八成點對了,便放下心。
趙野接著點菜,王瓜拌金蝦、鮮菇魚片、酒蒸鴨子、糟蒸鴨肝,翡翠白玉羹,沏一壺六安茶。
趙野點到第三道,原婉然感到不妙,點第四道菜時,她暗自發急,只是顧及趙野體面,故作從容。
堂倌向後堂叫完菜,轉身招呼其他客人,原婉然便傾向趙野,悄聲問道:相公,這裡吃飯不便宜吧?
不算便宜。趙野雙手手肘抵在桌上,如實答道。
我們叫的菜會不會太多了?原婉然委婉問,尋思能否取消一兩道點菜。
東昌樓的飯菜小盆小碗,六道菜,剛好夠我們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