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把车泊在小区门口,成弈拒绝了他送到家门口的好意。
猫怎么办?李昊才想起接在酒店里张曼正在照顾的丁丁。
成弈关上车门,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弄清净了,自然会接他回家。
她没着急着进屋,盘腿坐在自己家门口,搁着笔记本对着文件袋里的证据,查了一下自己父亲公司的情况。正如周正仁所提醒的,她父亲名下一很小的砂石公司,关系图都给成弈标志得清清楚楚,这家小小的公司竟和巨行集团是子属关系。夜难熬,夜难明。
成弈声音没什么温度,你在哪里?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成父第一句是问候,第二句才是回答:在家里,刚睡下。
哪个家?
我说你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我还能有几个家?
你睡得着吗?爸爸。成弈咬着自己的手指骨结,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准备拖到我带着成子由到监狱来看你吗?
衣料摩擦被单声音传来,成弈估摸是起床了,还听到他诧异地问自己:你在哪里?
你来我家吧,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她直接挂了电话。
进门退鞋后,连弯腰摆正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光着脚就踩在地板上了,文件袋被她砸在餐桌上,啪的一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进来吧。成弈开门,看着父亲套着黑色球衫弯腰换鞋的嶙峋样,语气生软,不换了。
她几乎没有给两人回旋的余地,直接递上文件袋,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都有出吗?等他接过还在拆线时,又把pad亮在浊黄的眼睛前,毫不疼惜地点着屏幕,这个是你吧?
她就靠在桌边,有一种奇怪的保护欲蹿进了她的血ye里。生则受诸苦。属于你的,一一光临。
哪里来的?成父就只拉出文件袋里两张纸,瞄了个大概便又封装好,食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整个态度就是配合你意思意思一下。
成弈看到他这懒懒散散的态度,拉出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又转身去拿了瓶冰镇水,一边口瓶一边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有打算过吗?
彤彤,我知道我会坐牢。他的语气,是对命运审判的服从,也有花甲子里的悲抗。对,他大概是前三十五年走的太窝囊,以至于在这二十五年里每一步都想大风大浪。有一种后青春里的悲哀,渴望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最后终究是一场如梦之梦,甚至笑中生悲。
等成弈还没开口,成父双手靠在椅子扶手上继续坦白,我是法人代表,我从中获利不少,最后的结果我都能承担。可是彤彤....
他一转身,成弈觉得自己被水汽熏的看不清父亲的样子,她只觉得眼前的身影被水汽折腾的颤颤巍巍,连自己的耳朵也被灌进水来,咕噜咕噜沸腾地响,你们怎么办?
你先别急着说后果。成弈看着父亲麦黄的手腕,他的肌肤也有松弛的一刻。抹掉自己刚没有控制好的眼泪,立马换了副口吻:如果违法开采的量和这个文件上一致,那么你将面临的是罚款加最多七年判刑。但你要跟我说实话,你还有参与过其他违法的事情吗?
谭凯文他不吸毒不贩毒啊,他这事儿也是被冤枉的啊。成父的回答好像湖面的被风吹起的水波,风停了波就不动了。
爸爸,我在问你是否参与了其他,你不要转到谭凯文身上。成弈的追问像是被敲动之后的音叉放在湖面上,趁着吹来的烈烈风,波定不下来,从现在开始,你把你知道的,你参与的一字不漏的讲出来,律师才能帮你。
什么样的眼泪是值钱的?大概只有在至亲面前的是最值钱的,从小哭到大,永远不会过犹不及。
成弈咽下好大一口委屈继续说,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并附带相应的合同做检举揭发。你是受谭凯文给的压力才被迫做开设这厂的,有相应的证据吗?
我没有。成父摇着头,没有你们这些小孩聪明。
成弈手紧成一个拳头,那我们明天就去。
这样能减缓多少年?成父问着成弈,他此刻想要一个结果,所以他问了。他留给生命的,皆是辜负。
看人看事。有多少钱吐出来多少,补上罚款。成弈一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水,慌里慌张中她先扶正瓶子,抽纸去擦桌上的一滩冷水。
成父先于她蹲在地上擦水渍,去之前能看看成子由吗?
别这样,你让他安安静静地考试。成弈抽出纸巾揩眼角的泪,看着在自己脚下道歉的人,爸爸,你给了这个家很多,你也欠了这个家更多。
眼泪滚过的地方,像佳玉撞出的裂痕。
*
手机每一次持续的震动,神经腾空一次,再落空一次。早上8点,雨声带着渴望的声音,一起来了。
昨晚睡得好吗?
成弈一听到黄闻嘉的声音,整个人抱膝蜷缩在沙发上。有时候说不上他到底哪里好,可是大多时候,一言两语轻轻就闯进你的心。
你呢?用抱枕的边角吸走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