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长安却还是灯火通明,本就繁华的街市更被满城灯火染上一层妖冶。天端若有白玉之京,恐怕在入了夜时也不过就是如此胜景。
夜游已然落幕,可城中依旧热闹非凡,石板路上还零落地散着典仪后残留的粉白花瓣,街头巷尾飘来旖旎的歌声。有三五郎君正挟着娘子聚于河水之边,放下一盏盏祈福的灯船,也有流连在外的男子就着陪酒歌姬的玉臂纤手,想要一醉方休。歌舞钟鼓不歇,此间的人奔波在红尘之中,真倒像是误入欲界纵情欢愉的享乐仙人。
酒席之上,絮絮语间,人们仍回味着典仪上那些或清丽或美艳的侍神伎人。伎乐天先悦神佛妖魔,再侍凡夫人子,这便是六欲夜上的同乐之趣。只可惜他们几人全不信自己能有那等抢得宫花,故而方才并未去凑那热闹。此时正颇有遗憾地聚在一起痛饮,虽身边正有许多容貌姣好的女子陪侍,但比起刚才绝美之盛况,仍然尤为不足。
鼓点暂停,又一曲胡旋舞罢,飞转的裙摆收拢住乍泄春光,那娇娘白嫩的长腿也算颇有看头,可转瞬看官们却又突然想起方才一位伎乐天的曼妙舞姿,不禁都摇摇头轻叹起来。
陈兄,你这莲娘果真绝了,不过比起方才那位还是
那蓄小胡子的汉子哈哈一笑,道:齐兄说什么胡话呢?那可是教坊司选出来的伎乐天,莲娘只是我托舒九家养的私ji,虽也美艳动人,可又如何同官家的相比?喝酒喝酒。
莲娘三两下褪去厚重的舞裙,踢到一旁,转而娉娉婷婷地扭过来,贴在姓陈的汉子身旁跪下。只听她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一把夺过那齐郎手中酒盏,自己一饮而尽:讨厌,既然嫌莲娘不好,齐阿兄何必还来喝人家的酒水!诗文也对不上半句,倒是挑三拣四!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只留得那齐姓男子闹了个大红脸。
泼辣!泼辣!莲娘子真是泼辣!
陈汉子见状拍了拍莲娘的屁股,假装恼怒地呵斥道:阿莲,这般不懂事!
那莲娘挨了巴掌,便又饮了一杯,扭着屁股跪爬几步凑到齐相公身边,献上芳唇,竟是嘴对嘴把酒ye尽数哺了去。然后灵巧地一旋身,整个人都滚进齐相公怀里,一手抚着他的脸颊,一手在他胯下乱摸,咯咯直笑着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齐相公生得俊俏,文采又了得,相比必不是个无用的银样蜡枪头,莲娘喜欢
莲娘子说话忽正忽反,又夸又损,言辞不掩辛辣sao浪,惹得众人又笑起来。一曲复起,只是这回齐郎满面春风地搂着娇人,加入行列,兴高采烈地同大伙儿们行起酒令来。
酒又过三巡,一个看上去年近不惑的男人已经颇有醉意,却又举起酒盏,眯缝着双眼悠悠哼道:今年献舞的伎乐天,的确要胜于往日。那支《浑脱》舞起来,裙裾杳杳如太ye翻波,珠袖扬扬似海东鸟回,眼波绛唇无处不应怜那对nai儿颠得,啧啧,如玉兔溯月,实在是美不胜收啊,美不胜收!
啧,老刘!这么喜欢,怎么不去街上抢她的宫花啊!
无趣、无趣、甚是无趣!俗了,你俗了如此美景,就如同云中月、海上花,远观远观!
哈哈哈哈哈!众人又大笑起来。
却见那姓刘的男子慢慢靠住了背后的柱子,美滋滋地又酌了一口杯中之物,阂上双眼梦呓一般说道:若非要抢、宫花,我,我要那琵琶仙的却已是醉倒当场。
刘兄说得是!就说今日,那弹琵琶的女娘仙肌玉骨的,竟然不以真容示人!真不知她此时在床上服侍六个爷们儿又是何等模样!那玉面具到底压不压得住她脸上的飞红呀?
可别说,听闻那小娘子可有北境鲜卑贵族的血统,看着nai是nai屁股是屁股的,也不知道干起来是什么滋味儿她今夜坐于花车顶儿吊着的绸带秋千之上,你们都瞧见了吧哈哈哈哈那里头,可夹着东西呢,绝对的sao!货!只是今夜这么一jian,她可算完了!
一旁的男子突然招了招手,示意大伙聚起来,随即低声絮语起来。
喝了酒后气息本就不稳,他这么一压更加不真切,只听得隐约几句:堂兄孙老七与那詹大人手下的相熟那姑娘檀珠的女儿
真的?
真!骗你做甚宫花未必抢得!他又把嘴凑到对方耳边。
放屁!你何时又有行七的堂兄了?真的?你说今日花车之上、凌空奏乐的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女娘?非也非也!
你且小声些!那人有些恼怒,那还有假?教坊司里的春奴尽是被抄没的旧日贵女,怎就不能是她!兄长若不信我,那也莫问了!
Cao,早知如此,老子也去抢那宫花一抢了!想到能将那等贱货压在身下,就叫老子心里痒痒
话毕,众人又推杯换盏,堂内鼓乐歌舞好不热闹。
此般光景不过是长安再寻常不过的一隅。
平日里大门紧锁的莳花小筑今也如此凑回热闹,教坊司的春奴便暂时栖身此地,迎接外头的客人。
这套宅院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