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檀被博古萨扶到座位上,笑着用汉文问道:阿耶此来中原,定是长途跋涉!不知是何事值得阿耶亲来这般辛劳?
哼,看看这个丫头。她还在装傻呢!叱罗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公子不知,我家主人此番入晋,全是为了您!博古萨双手交叉,笑着向旃檀行了一礼。
为、为了我?
我们主人一听说旧王死,中原乱,便十分担心,后来知晓郁家出事,他更忧心如焚!我等月前,便已扮成商队到了长安,知道您进了教坊,就四处打探,想要打通关节将您救出!博古萨继续说道,只是有关您的消息实在难,直到前些日子,坊里乱传说是六欲夜游有个姑娘,是北境鲜卑人,叫玉檀珠,我和珞珈才决定冒次险,潜入坊里去碰碰额这个运气。没想到真的是公子!
这阿耶同博古萨大哥的恩情,外女感激不旃檀扶着椅子就要起身下拜。
不必。你的腿要紧。叱罗信抬手免了她的礼,初逢骨rou的热血已经褪去几分,如今也恢复了君王冷静。他盯着她的眼睛又是端详良久:你长得和你兄长也不甚相似。他更像你的母亲,你倒是有点像你的父亲了你们如今的那个太弟,听说,他对你向来一往情深,如何就甘心任你沦落去了教坊司那种地方?
我旃檀一惊。
她以为自己同元禆从前的情事瞒得天衣无缝,连自己的父亲郁蘅、自己的兄长郁宙都不甚清楚,没想到身在千里之遥的叱罗信竟对此了若指掌,他在长安的耳目甚至比大晋本朝皇子的还要清明几分。
你的消息比教坊司里所有女人的加起来都要难寻,玉檀珠,一千金买不出个真姓名。使点手段,其他女奴在暗中赎买或许还好说,只有你,教坊司咬得死死,不肯松口,这是为何?
我我外女不知。旃檀低下头,虽如此回答,可她心中更加有底了些,如不是元禆在其中作祟,她不过和其他罪奴一般无人在意元禆费这么大心力在她身上,真是正中下怀。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必知道。我自认对你母亲亏欠良多,无论你现今什么身份,对那太弟如何重要,此事又要多少代价我全然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能把你带回幽云,就算是对她和你们这些孩子弥补一二了。
阿、阿耶,您是说?
郁家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的父亲,你的兄嫂唉!毗shi奴,战死真是可惜,终究是郁家的子孙,有自己的命,他到底随了汉人几分凉薄的脾性!
他阖目长叹:绞残如狼,也绝不会杀自己的配偶;就算是最孤冷的母狼,也不会噬自己的幼崽。你的阿爹,那狠毒是刻在骨头里,连自己的亲子都能杀死,阿耶当初极力反对你阿娘算了,往事多提无益乾沓缚,你同阿耶回幽云吧!你的腿自会有最好的巫医替你医治,北边苍原上的人也不在意贞洁这种东西。你同阿耶回去,仍会是最最尊贵的氏族女,绝不会有人多言一句。你身上流着叱罗的血,怎么能给这帮蛮人作奴仆?
听着叱罗信尽数自己父兄不是,就算和郁蘅关系僵冷,她也依旧难以接受一股炙热的火气从丹田窜起,直烧得她的喉咙干涸,头晕目眩。
比起父兄,他又算得什么?不过也是个缺席的、自以为是的残酷君父无疑!他的恩泽依旧是君王之恩,宠爱是君王之宠,向来容不得一丝违抗。他不入晋,却尽晓长安事,想必这么多年大小变故,他心中也定是一清二楚,只是为了惩罚自己私奔的女儿,永远故作充耳不闻罢了。
说到底元氏也不算真的汉家帝王,晋或是鲜卑,对我又有什么差别呢?旃檀拳头攥紧,憋了好一会,仍是踉跄着下座对着叱罗信跪下道,天下女子尽希望自己的夫郎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好,可阿耶在旧日里却觉得我母亲违逆,蒙羞门第,就将她从族中放逐,让她再无娘家可回!她那时气急攻心又拉不下来脸面以至于后来、后来她
放肆!你是说你的母亲同那竖子私奔是因着他身上有我的影子了!?你的母亲持宠生骄,执拗狂悖!不听教诲!我管不了她了!她吃的苦头都是她自寻的教训!叱罗信倏地站起来,一掌将茶几震了个粉碎,随后又缓缓坐下,声音比之前苍老了数倍,可她却是我的骨血,我唯一的明珠这个让她丧命的教训未免也太大了!腾格里不公!她自作孽,却要迁怒降罪于我这个父亲,让我白发苍苍仍要日日受剜心之痛而她仅存于世的血脉现也是如此的刁蛮顶撞!
既如此,乾沓缚不敢烦扰阿耶,请恕我留在晋,了我的未完事,不能同去苍原伺候阿耶了!
你你罢、罢、罢!儿孙不由爷!想来你双足俱废,在北边也是不能骑马驰骋,如断了腿的小野驹,再不能逍遥既是你自己的心愿,还是留在晋好!我就再不该劝诫你们这些毛孩子!若是你有本事从那yIn窟出来,做个足不出户的汉家女,能由那荒唐的太弟娇养也倒周全。说到底,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此番就算了我自己一桩心事!往后再不入中原你若有什么所求,这便是最后一次同本君讲的时机,从此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