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祯在睡梦中听见声响,睁开眼时心想,应该是他的母亲回来了。
刘待琴走路是悄声无息的,像一只猫优雅地行走,李时祯撑起酸软的身体,踏着虚软的脚步走出房门,就见到刘待琴半掩上门。四十多岁的女人生得皓齿峨眉,打拼多年让她眉眼间多了一丝凌厉,李时祯有时候会想他究竟是更像父亲一点,还是更像母亲一点。
随着他越长越大,分化成alpha的那一刻,母亲的表情看上去既欣慰又厌恶,可能让她想起了他的父亲,而至于哪一种情绪更多一点,李时祯不敢去细想。
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
刘待琴看见他头发被睡得乱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微微蹙眉:“你睡懒觉了?”
李时祯把咖喱放进微波炉里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就睡了一会儿。”
见他的理由还算合理,刘待琴点了点头,扭头走进她自己的房间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等到半个小时后出来,李时祯已经热好了食物放在餐桌上,那上面只有一副餐具,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响起:“你不吃饭?”
他点了点头,刘待琴就不做多谈,拉开椅子坐下之后就开始把锅里的咖喱舀进碗里,淋着饭吃。她这个星期忙,好不容易才能在家吃一次晚餐,虽然没有食欲,李时祯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在她面前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喝水。
刘待琴依旧保持着昔年的礼仪,吃饭时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嚼得不紧不慢不见齿,在李时祯看过的所有人里,他的母亲吃相是最好看的。难得和她一块儿,他静静地喝水,温热的暖流沿着食道滑到肚子,在大冷天中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刘待琴看着他坐在对面一动也不动,闭着眼捏了捏鼻根,开口道:“既然不吃饭,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如果身体好了的话,你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学习。”
李时祯顿时觉得手中的杯子烫手,一抬头见到母亲谴责的目光,好像长了多大在她面前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脸色一白。
“是我错了,我先回房间里去。”
刘待琴的声音在他耳朵里沉静得刺耳:“你这样子,跟你父亲有什么两样?都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自以为做到了一件事就高枕无忧了。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在骗我,但都这么大个人了,想偷懒就直说。”
她越说,李时祯的脸色就刷白一分。
刘待琴看着他,就像在看路边的石头,墙上的污渍——虽然不会带来实际伤害,但碍眼。李时祯知道,随着他分化成alpha、身体逐渐长大的同时……
他也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是刘待琴人生中的污点。
她要他父亲后悔,她从绝境中站起,凭着一股倔劲打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她仿佛要爬到山顶上,转过头看见那个神似她前夫的孩子。
怎么可能不厌恶?
以上是李时祯心里的臆想,他设身处地为刘待琴想过,如果他也在同一个处境下,必须养着一个跟抛弃自己的人渣血脉相连,还越长越相似的孩子,他八成也会觉得那孩子将来会长成他父亲那样。
游手好闲,好逸恶劳,没有担当。
所以他也努力了,在考试中表现优异,甚至超额满足妈妈的要求。
是我做的还不够多吗,李时祯想,我要做到什么地步,她才会为我感到骄傲呢?
她真的有好好看过我吗?
李时祯低垂着眼睫,眼里逐渐失神,木然地道歉后回到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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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时祯果不其然开始发烫,可能是浴室里那一番折腾导致的,他烧得头脑不清,迷迷糊糊地起床给教授发了个短信,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被褥里全是他闷热的体温,想睡又睡不着,只能半眯着眼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体,恍惚听见刘待琴出门时门开关的声音。
她没来查看他的情况,可能是认为李时祯的身体好好的。平时李时祯也向来会照顾好自己,她从来不必管他,没有来查看也是情有可原。李时祯在半睡不醒的状态中为她开脱,思考了半天要如何买到退烧药,刘待琴跟他说过九点才回来,如果没有人管他,不知道要睡到昏天暗地。
体温仿佛烧断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要躺多久,最后还是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脑袋昏沉地坐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梦到了幻觉,刚想睡回去,就听见敲门声再次重复,证明确实有人就在外面。李时祯拿着手机看了一眼,现在也才下午,他临睡前拉上了窗帘,没有一丝光透进来,现在这个时间也不是下班的时间,在这么个诡异的时间点来敲门,李时祯觉得很有可能是小偷。
他撑起病体,觉得平时轻盈的身体笨重得像一座老爷钟压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挪到了大门口,抬手敲了回去,声音有气无力:“外面是谁?”
一道熟悉的烟嗓传了过来:“是我,苏芮。”
那一刹那李时祯觉得自己仿佛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