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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羊rou汤,白瓷宽口大碗盛着,热腾腾,白气蒙蒙,上桌时碗底碰着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汤面几片手撕嫩白微黄葱段,飘着微红辣子,汤气裹着葱香与辣香袭面而来,羊rou鲜嫩,带着微微的膻味入口,不饮得鼻尖微红,眼尾微shi,便不算是个快活的早晨,如何能叫谭栀不心生欢喜,而后日日去饮?
谭栀日日去饮,慢腾腾从自家后院出去,穿过青石砌砖的街面,再与凉糕铺子张大哥远远地打声招呼,有时碰上难见的秋雨,手中撑竹伞亦是慢腾腾地走,这条石街不知何时砌成,书中亦寻不到痕迹,许多青砖边角缺失,不知是哪匹撒欢的马儿踩疼了砖石,叫它显现裂纹,亦或是哪位不可一世的大侠,刺人心,取人命的剑尖挑着它,叫它崩裂开来,然后在秋雨的清晨,溅shi谭栀的衣衫。
所幸今日秋高气爽,清晨的微凉日光落在谭栀身上,叫他白皙的面有些莹,还未走进河海清宴便瞧得福子,当即笑嘻嘻道:“福子,我要一碗羊rou汤。”,福子笑着朝他点头,走入膳房。
他不知眼下还早,酒楼厨子还未曾来,连着数日为他做羊rou汤的人皆是祁殊,随着热气腾腾羊汤端上木桌,祁殊亦坐到他面前,谭栀饮汤不大愿理会他,见他目光皆是落在自己面上,嚼着羊rou含含糊糊道:“你瞧着我作甚······”
祁殊一听便笑,丢给他拭汗的软巾道:“你日日食,竟也不腻?”
谭栀一听便急,将口中羊rou咽下,又是那股子熟悉的狡黠与得意劲儿,掏出一大锭银子:“我给你银子,你还不愿做买卖不成。”,盯着谭栀藏笑眸子好一会儿,将银子往他面前一推,笑着道:“喏,一大锭银子,买你这酒楼掌柜为我做碗羊rou汤,成不成呀?”
祁殊一愣,随即一笑,将银子接过,指腹顺势抚他掌心一道,痒得谭栀缩回手,有些气呼呼般瞧着他,皱起眉头,谭栀话音则似藏着笑意一般:“成,如何不成?”,言罢便要入膳房,却被谭栀拉住,他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这可是一大锭银子,羊rou要比这碗,多上许多。”
祁殊又是一笑,依言点头,临入膳房又扭头瞧谭栀一眼,见他一口一口喝着nai白羊汤,烫得嘴唇红红,神色亦不免柔和下来,提声问道:“两缸桂花蜜饮得如何?”
谭栀正忙着饮汤,却不得不抬头回答他问题,面上自然有几分不高兴,按捺性子,语气有几分不满,却又一副乖顺模样:“还有一缸,许多呢!”
祁殊这才踏入膳房,阖上膳房屋门之际,低声朝自己叹息一声:“小没良心的,喝得可真快。”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一点糖罢。
&&&&&&&&&&&&&&&&&&&&&&&&第36章 霜降—热汤萝卜
谭栀是霜降后的哪一日去的那块宝地儿,大抵只有顺子知晓。
“霜降到了拔萝卜。”,祁殊家宅后头除却半亩荷塘,荷塘边便是半亩菜畦,一年四季,下种插笠,收入食不尽的瓜果菜蔬,朦胧白的初霜蒙于萝卜露出的绿缨子,而后在日光的照耀下,化为寒凉的水珠滚落,若不尽快将地里萝卜拔完,便要被冻坏。
于是霜降后的这几日,祁殊皆未去酒楼,八珍鸭的食牌也在这几日撤下,伙同着院中两名家仆,日日挑着竹簸箕去后方菜畦拔萝卜。霜降后的萝卜,清甜脆口多汁,从暖烘烘的地里□□后,挑至院中井旁,捧一掬微暖的井水洗净表皮泥土,一口咬下,发出清脆一声响,汁水甜而微辣,如同饮下一杯冷冷的酒,整个唇腔及喉咙都渐渐生起暖来。
从簸箕中挑出三两根长条胖的,其余的则带着泥土放入地窖,冬日拿来炖大骨头吃,而这三两根被挑出的,定是长得最好的,绿缨子亦比其他萝卜密长些,洗净表面的泥土,露出白净的萝卜身子来,还带着嫩黄的须子,在砧板上被切成滚刀块。
新鲜的霜降萝卜拿来炖猪筒骨头最好不过,猪筒骨是让rou铺伙计留的,都是最好的部位,带着些连筋的rou,锅中的水还未热时便倒入,加些大葱姜段,焯水撇去脏污浮沫捞起,而后填入砂锅中,加入适量热水,大火熬至水开,转小火细细熬出筒骨中的猪骨髓,期间自是要断断续续捞出汤面浮沫,这汤色才能由清转白,从转小火熬伊始,便下入滚刀块霜降萝卜,直到熬得萝卜软烂,汤色微白,方才将砂锅从火上拿起。
萝卜清润能去燥,所以要“冬吃萝卜”,又最属霜降后的冬萝卜最好,炖汤则又是最常见的一种食法,这般与猪筒骨熬汤,萝卜浸入丝丝rou香,滋味口感得以升之,筒骨中的Jing华又融入汤中,初冬寒夜饮上两碗,自是一夜好眠无梦,对上了年岁老人尤为裨益,于是拔了后院那茬萝卜,祁殊首要便是为自己年迈的娘炖上一锅萝卜猪骨汤,驱寒去燥,免去老人家日后入冬的燥咳。
除却萝卜猪骨汤,祁殊还做了道药膳鸭子,亦是清补的材料炖焖,老人多食亦无碍,又摘了颗被霜打坏外边叶子的白菜,撕成小段与猪rou炖之;掐了些红菜薹清炒,颜色紫灵灵,在初冬的一片萧寂中,添了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