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收了他的性命一般。
“我哪里来的路呢?”或许是做了错事,心中难免愧疚,我不愿看着他。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下手。我不愿意日后玉留声在忠与义之间两难,只能替他做了选择。
更何况,自始至终,我与玉留声行止皆背道而驰。
玉留声沉默了,他缓缓将手放下来,不用细看,我自然明白,明日要换新的。
他长长地吸了几口气,将垂下的头昂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我案前,用他那双漆黑威严的眼镜盯着我,脸上没有半点往日的柔和;更没有方才的颓态。
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咻”地一声,他拔剑指着我的心口,问:“什么时候?你存了这样的心思!”
让他死的心思?
没有!
我仰望着玉留声上位者审视凡物的眼神,心头笑了笑,这才是属于鬼欲章台的四君之首!
我答:“你莫不是忘了,我俩本不是一道人。”
玉留声冷笑一声,像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收了剑,说:“往后妄想我再偏私于你!”
“说吧,你去五色蛟潭做什么?”玉留声坐道我对面临窗的长案上,长剑立在他膝前,双手交叠地握上剑柄,整个人冷冷地,仿佛他如今身处绝境高崖,而非我这低矮的小阁楼,仿佛用藐视众生的姿态看着垂死挣扎的蝼蚁,仿佛只要我有一字作假,他便不会容我性命。
的确仅仅是“仿佛”,玉留声虽威名在外,许多人敬他怕他,从不敢真的去看他的眼睛,所以那些人不知道,其实玉留声的眼神,根本不够冷!
“因为乌鸦,公子不是知道吗?”我答。
玉留声却说:“矿洞之事已过,你使了什么手段,我不与你计较,也不屑知道。五色蛟潭水蛟一吼,鬼欲章台尽人皆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什么都没有做?”
从前,我与玉留声交好,我的事,只要明面上抓不到我的把柄,祸害不到鬼欲章台,玉留声统统睁只眼闭只眼,虽会问,但若我不说,他也绝不追问究竟。
如今,到底是不同了。
这样,也好。
我缓缓地答道:“传闻,五色蛟喜食露汤子,我不过扔了些进去,真的五色蛟没引来,反倒引出了水影。”
露汤子是鬼欲章台一种四脚尖耳短尾长毛小兽,其生长极为缓慢,成年露汤子仅婴孩大小,幼崽不足小猫大小,生活在大彤泽中心的彤心洲,是看守历代亡故欲主牌位的镇洲兽。
只是,五色蛟沉睡已久,且没人愿意自找死路去引它苏醒;况且,露汤子守护历代亡故欲主,虽未下明令,却轻易捕杀不得。
“你果真去了大彤泽?”玉留声问。
“想必公子早已看过大彤泽-左司正-副使呈上的荷叶船使用记录。”
大彤泽入口距彤心洲极远,若仅凭自身之力过去,非但费力,还容易引出银蜃冲破封印,银蜃食人,一两个尚能应付。可大彤泽之大,银蜃之数自无人可知。大彤泽上的封印因地气之故又极易出漏洞,初代欲主为此造了荷叶船,数百年来,荷叶船不断改进,银蜃再不敢轻易靠近。
除非有人主动接触水面。
“露汤子虽小,倒不至于藏于身而不被人发觉。”玉留声说。
想必,他已问过副使,是否看得出我带了什么进去,带了什么出来。
我给副使的借口是祭拜我爹和爷爷,纸钱供奉自要检查后才能带进去,不过,我出来的时候,连篮子也没拿回来,副使自然是答,不曾见我带了什么出来。
“于五色蛟而言,露汤子最美味的是它们那双明橙色的眼珠子,我又何必带多余的东西出来?”我尽量显得自己真诚。
玉留声则用左手拇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眉心,说:“你曾与我说过,太过容易得到的口供,未免不真。”
“我也说过,过于偏执或许会误入他人特意为你设下的陷阱。”我说。
“你在赌我信不信?”
我轻轻一笑,答:“因我贪生怕死,骨头又软,受不住公子拷问,只好据实以告。”
我曾见过玉留声处置罪人。
有人明知自己逃不过躲不掉终究要死,却还会垂死挣扎,以希求自己死得轻松、死得体面。
可玉留声向来不听他们辩驳,更不信那些编造的借口。但凡觉得所述事实不符合他心中猜想,便要刨根问底。
为此,他用尽手段折辱其人,每每如此,总有人扛不住,据实相告以求速死。
所以,很多犯了事的人,特别怕落在玉留声手上。
不过身为四君之首,玉留声可没工夫全部包揽。
一则有欲主吩咐,二则是他自己瞧见。否则,玉留声从来置身事外。
玉留声略垂眸,伸手整理自己的衣摆,袍子上的银绣暗纹时隐时现,良久,他才说:“你算好了,捕杀露汤子不会被问罪,可引出五色蛟水影、谋害四君,两重重罪你以为可以凭口舌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