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陪他的父皇看奏折。
太子也在。
他前些日子因为探花郎的事受了惩罚,如今更是低调内敛,和弟弟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皇上看着奏折,说:“听说蕴霁山封山了。”
叶暠宣苦笑:“是。”
皇上抬眼看向叶暠宣,说:“你也不能进去?”
叶暠宣心道,师父拦的就是我。
可他并不愿意与父亲分享自己的少年情愫,只是恭恭敬敬地说:“蕴霁山本就是清修之所,既然蕴霁山不愿我等凡人叨扰,儿臣也该识趣才对。”
皇帝批折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有空也不要总往勾栏里钻,常回蕴霁山陪陪师父。”
叶暠宣微微怔了一下。
宫中的皇子,唯独他没有外戚,所以皇上对他也是格外宠信。
皇上十分不喜江湖人士,一直试图把江湖门派势力收为己用,更不许皇子们擅自结交江湖中人。
蕴霁山离京太近,照理说应该是皇上最为忌惮厌恶之地,为了避嫌,叶暠宣这些年只有冬至春分会去两次,平时并不与旧日师门有太多往来。
为何这次,父皇会让他回山?
皇上不知该如何对孩子说明白。
当年他知晓云儿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便立刻派禁军前去蕴霁山,把孩子抢回了宫中。
他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其实心中也是隐隐盼着有一天,云儿会气冲冲地来找他要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他好像就握住了一根绳子,能牵扯住云儿的心。
可没想到,眨眼十年过去了,云儿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于是他只能想个办法,让他们的孩子,主动去见云儿,或许见的多了,云儿就会多想想他。
毕竟这孩子,长得还算像他。
元长老是云掌门的师兄,可惜天赋不够,除了元寿越来越长,功法修为样样都不及当年的小师弟,于是也不来前山和弟子们玩儿,整日里窝在后山和野猴子们一起修行。
斟茶弟子拽着元长老从匆忙回浮云峰:“长老,掌门吐得厉害,饭也不吃,您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元长老被弟子拽得踉踉跄跄:“别扯别扯,小云儿多半就是烤鸭吃多胀肚子了,他那小徒弟是不是又给他上供了?”
斟茶弟子焦急地说:“不是,掌门和小师弟吵架了,吵得可凶呢,都把小师弟赶下山了。”
元长老跌跌撞撞地冲上浮云峰,问:“掌门人呢?”
斟茶弟子愣了一下:“掌门,掌门?”
掌门遇见腾空,旁若无人地穿过蕴霁山的结界,冲到了京城里。
他可不想让全蕴霁山都知道,堂堂云掌门怀了身孕。
落地之处正好有一家药铺,他整理好衣冠,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去:“掌柜,来二两红花。”
二十年前,他被叶朝洵留在白骨乡里,出不去,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无人求助,无法阻拦。
只能……生下了那个孩子。
可如今,他决不能重蹈覆辙,更不能……更不能承受,给自己的儿子生子的屈辱。
他要打掉这个孩子。
药店的伙计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白衣玉簪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目光就不友善了起来,不耐烦地问:“几个月了?”
掌门低头看着自己白衣下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偷偷用幻术遮住了。
若是白骨乡那一夜怀上的,如今应该……应该是……
他说:“大概……三个月了吧。”
伙计一边翻药柜一边说:“几个月都不知道,人家姑娘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衣冠禽兽。”
蟠龙殿里,太子整理了这月账目,说:“父皇,太医院有两瓶君恩露对不上账,儿臣明日便去太医院,查出是否出了家贼。”
叶暠宣轻咳一声:“父皇,我拿的。”
太子差点把账本捏烂了:“六弟你……”
皇上漫不经心地说:“君恩露是后宫的东西,给妃嫔催情助孕用的,你拿去做什么?”
叶暠宣说:“回父皇,儿臣有心上人了。”
皇上说:“你喜欢什么人,和朝礼司说一声纳入文霄殿就是。”
叶暠宣说:“儿臣惭愧,那人如天上皓月,轻易不可揽入怀中,儿臣……用了些非常手段,请父皇见谅。”
太子捏着账本,看着面前父慈子孝的这一幕,心里又酸又恨,暗暗地冷笑一声,一点一点松开账本,狼毫蘸着靛青划掉那笔错账,温声说:“六弟想从内司取什么东西,让下人们记一笔便好,今日若不是六弟也在蟠龙殿,内司那群人,少不得要被父皇责罚了。”
叶暠宣敷衍地抱拳:“对不住对不住,前几日我去太医院抓伤药,顺手就拿了一瓶,皇兄勿怪。”
太子咬着后槽牙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