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充滿小吃的一條街上滿是人chao。
我和阿南坐在某一間人聲鼎沸的店裡,斑駁的白色油漆貼著菜單,每個座位上頭都有一台小小的風扇轟轟地轉著。
這是一間專門賣小火鍋的店,有各式口味,味道平平無奇,卻已經在這條大學街上屹立了數十年。
多半是學生捧場,也有像我和阿南一樣的,即使畢了業,也還是想回來解解纏。
我和阿南是大學同學,同系同班,維持了十年的關係。
阿南和程海也認識,一樣十年,一樣同系同班,到現在都還是非常好的朋友。
那時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阿傑,一個是小雨。我們五個來自不同地方的人,組成了一團,大學時經常在一起玩,吃飯打屁都少不了一人。
五人之中只有我和程海是情侶,結果可想而知,他們連我和程海去約會也不放過當電燈泡的機會。
三個人,足足是三十倍的電力,但我們還是玩得很開心。
至少對當時的我來說是這樣的,因為我從沒想過大學最後一年的忙碌奔波沒把我們打散,卻在幾年之後因為糾纏的關係,散成了一盤沙。
唯獨阿南,他是我們幾個人裡都還各自保持聯絡的。
阿南理著一顆萬年不變的平頭,雖然講話經常不正經又搞笑,卻是個善解人意的人Jing。
重要的是他對當年的事閉口不談,也對其他人的消息隻字不提,這無疑是我和他還能聯絡的一點。
我和他聊著工作上的瑣事,在這被獨自留下的星期五夜晚,我很慶幸他沒有女友,還只因為我的一通電話就把時間給了我。
至於程海的行蹤,他更是沒有一點疑問。
他總是這樣的好,但是偶爾也的確讓我感到不太開心。
吃飽喝足,阿南騎車送我回家。我不太想上樓,那裡空無一人,冷清的像是間沒有人居住的房子。
我讓阿南上去坐會他也不願意,像是有意避嫌。
的確,再好的朋友,也都該避嫌。
於是我坐在他的摩托車坐墊上,他倚在牆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阿南不時看看手機,我不時擺弄我的螢幕。
他在打訊息,我什麼也沒做,只是在假裝。
其實我不必要,真的沒必要,因為我猜阿南其實什麼都知道。
夏天的蚊子多,阿南一邊咒罵,一邊空出一隻手打在他手臂上吸血的一隻蚊子,而我抱持很卑鄙的心態暗自高興,幸好我穿了長褲和戴著防曬外套。
過沒多久,我看他太可憐,說我要上樓了。
他嘴邊叼著沒點燃的菸,痞模痞樣,口齒不清地說「快上去吧,蚊子沒把妳咬死,先快把我咬死了」
我笑了出來,走進大門時,還能依稀聽見他罵咧咧的「賠本買賣,寧願去捐血,還能拿吃的喝的」
一場小小的聚會,他依然是沒有提及程海。
阿南不愧是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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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熱天的,屋裡卻如我所想是冷的,連個鬼影也沒有。
玄關放著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室內擴香,味道盡失,也沒有人有想去收拾的想法。
我放下包,脫下鞋子和防曬外套,光著腳把不大的房間繞了一圈。
一室一廳一衛,不用三分鐘就能走完,卻一個月能花掉我和程海一半的薪水。
我們工作待遇都不算差,只是在這嚴峻的環境裡,生存成本的代價也高。
從畢業找到第一份工作之後,這屋子算起來已經租了六年了。時間很久,久到如果沒有每個月房東太太的溫馨提醒,我能以為是在繳房貸。
我一直夢想和程海有一間自己的房子,哪怕很小,那也是自己的家,我想在哪裡釘釘子,想在哪裡隨便塗鴉,或是打造一間更衣室都不用經過同意。
我也曾和程海討論過未來藍圖,原以為不會有什麼大反應,他卻難得興致勃勃拿出紙來,在上面畫了以後要設計的格局,還不忘我想擁有的一個大陽台,可以種滿我喜歡的花草。
事實上,這間房子也有一個陽台,非常的小,只能夠曬曬幾件衣服,和塞下一台房東太太附贈的小型洗衣機。
我不死心,當初搬來的一個禮拜内就跑去了花市買了一盆小樹。
一開始程海是反對的,他覺得我記性差,如果忘記澆水,就害死了樹。
他說,除了人類,有生命的東西他都不怎麼喜歡,而且最怕的是放了感情的那種。
但也就一盆小樹,我又喜歡,他不好堅持什麼。
大概是我的全心全意,前幾年的時間裡那顆樹長得很好,我也沒有忘過一次。
程海看著我每天照顧,偶爾也會跟著拿起剪刀替樹修剪。
我以為,我們都愛上了那顆樹,我們的未來就是那樣的幸福。
和愛的人一起描繪未來是美好的,可此時回想起來,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