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谦担任导员一年,最出名的一点就是刻薄。
没错,这个男人人不对名,和谦虚谦逊之类的都不沾边,该装孙子的时候装孙子,对其他人就是刻薄。说话特别刻薄,仿佛是个眼镜闪过一道反射的光就要干一件坏事的衣冠禽兽大反派。是的,他也带眼镜,无框的,看起来一股Jing英味的禁欲气息。
头一年他虽然经常说些不客气的话威胁学生认真对待查寝,但从来没亲自去查寝过。对于寝室这种私人性质非常强的场地他并不想踏足,一般来讲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大一学生通常听话,还没修炼成老油条的心态,大家也不用互相为难。
然而大二刚开学没多久,闵谦班上就有个寝室被通报批评了,卫生问题倒是其次,关键是查出了违规电器,甚至私自改了学校的电路来逃避宿舍的集体断电。
这件事发生之后书记还叫了不少导员来开会,会上劈头盖脸地责备闵谦管理不当,别以为当个导员就轻松了、挂个名坐办公室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再出这样的事就不要做导员了。
这个位于宿舍楼最端头的寝室干的事简直是闵谦自己上学的时候都不敢搞得,还害闵谦在其他导员面前丢了脸,这个出了名的刻薄的男人终于去查寝了。
出问题的寝室在 470,最顶头的那间就是。有上下邻居,无左右对门,四楼西边拐过来的这一段走廊就只有这一个屋有人。也难怪能作妖到电路都敢改的地步。
闵谦去就不是解决问题去的,他就是被书记骂了一肚子火,所以骂人去了。
470 的四位都在,门没锁,看起来是平时没有锁门的习惯。闵谦也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
大一整个一年过去,闵谦一共到班四次。没去办公室找过他的,他都不怎么认识。但是今天,他就来认识认识这四位了。
寝室就是常规的四人寝,上床下桌的基本配置。靠门最近的位置床栏杆上挂着吊椅替换了寝室统一配备的椅子,坐在吊椅上的男生回头看着闵谦这个不速之客,顿了一下才起身试探着问:“导员?”
闵谦:“怎么?上一年学了还连我都不认识?”
男生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大一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也说过了啊,我脸盲的。”
大一的自我介绍的那场班会,闵谦主持了一个开头,后面都没听,连这是哪位都对不上,更何论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什么。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没回头,两个在床上。
“怎么着?导员来查寝了,理都不理,床都不下?”
和门口这位脚对脚的床位那个男生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您怎么不说您进别人屋门都不敲呢?寝室好歹是私密场合,您这样进别人家不敲门也不对吧?”
在地上的另一位在左侧靠窗的位置,也回头看过来,面无表情盯着闵谦。
闵谦显然不想接这茬,他指着床上的两个人,“下来下来,你们都下来。还有你,”他说着又用手指着靠窗的男生,“查寝的老师来了站都不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屁股怎那么沉呢?站起来能累死你怎么着?”
门口那位偷笑起来,甚至还出了声。
闵谦回身戳了戳他脑门,“笑屁笑,就你长嘴了会笑怎么着。”
四个男生都站在寝室地中间了,闵谦开始数落:“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什么德行。偷电、使用违规电器,还改电路,瞅把你们能耐的。怎么着?说你们两句还不乐意了?就你们金贵,说都说不得的?一个个就是爹妈惯的。你们每人一万字检查,用稿纸,一本就是一万字,都给我手写,明天早上八点交给我,下午开班会你们挨个把自己检讨读一遍。”
最后下来那位试图解释,被位子靠窗的拦住了。
只有位子靠门口的那位还是笑着看着导员。
“笑什么笑?来你跟我解释解释你笑什么呢?”
这位脸盲的同学也不客气:“导员,你有点常识吗?你知道手写一万字要多少时间吗?现在是下午两点,就算是用电脑打出来一万字都来不及,复制粘贴我们四个不抄成一样的都不容易。况且寝室十一点断电,早上五点才会有电,连自习室都不例外,时间根本来不及。”
“你叫什么?”
“杜学文。”
“好,我记住你了。就你这态度,你以为你大学这几年会好过?”闵谦推了下眼镜,“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犊子。”
闵谦骂完人一点都没解气,反倒又被杜学文气到了。“我告诉你们,来得及来不及也得给我来得及。寝室断电厕所不断,断电了你们就都给我上厕所写去。其他几个,你们都叫什么?”
“聂朔。”
“杨乐雨。”
“赵康。”
“好,我等着你们明早来给我交检讨。”闵谦骂完人不想再多看这几个人一眼,尤其是杜学文。他转身要走,寝室的门却是关上的。
“哦,我刚才随手关的。”杜学文解释道。
闵谦开门,却发现开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