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他们一个是王,一个是王后。
他们之中,一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对另一个人的狂热的爱意,而另一个人只有与生俱来的王的蔑视和威严。
没有恐惧,更没有仇恨。首辅的背叛,众臣的离弃,天下百姓的谩骂,在他们这里仿佛全都不存在。
首辅的头重重地磕在宫殿之上,重新抬起来的时候鲜血滑过他布满皱纹的脸。他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缓缓站起身,转头走出了宫殿。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更不知道多少人的梦破碎了。
“为什么救我。”
朝堂之下,王后寝宫之内,王座上不可一世的王扯住王后的衣角,声音微微颤抖。
王后似乎是叹了口气,却没有挣开王的手。“塞弥尔,废了我。”
王的手猛烈地颤抖起来,却始终没有放开,带着不应属于王的恳求。“起码,给我一个理由。”
王后柔和了语气,像是哄着闹脾气的孩子:“他很快就会发现。朝堂上,我不过是勉力支撑。哪有什么天降奇兵,这只是一支很小的军队。我利用他多疑又过于害怕失败的性格,可是唬得了一时唬不了一世。他很快就会发现了,那时候,就再无回天之力。”
这理由不可谓不充分。塞弥尔从来不是什么好王,事实上,他仅仅继承了夏王的暴戾和武功,而做一个好王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两样。今日若是没有安德,恐怕他除了死在王座上再无更好的结局。
这不是安德第一次救他,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而他不该再给他造成更多麻烦。可比起死亡,他更害怕也最害怕的,是安德会堕入凡尘。那是天生的王,除了王座他不应该在任何地方。如今他没有能力给他王座,起码要给他王后的位置。
“我可以杀了他。趁夜色深的时候潜进去,就像以前那样。”
“那不一样。塞弥尔,杀了他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他。只要我坐在这王后之位一天,他们就永远有理由把你推下去。他们和王座之间,从来只差一个理由。”
“那就把他们全杀了!”塞弥尔控制不住地低吼出声,“来一个,杀一个。我不在乎。”从来,他就只是他的剑,主人需要杀谁,他就往哪里刺,不管剑下亡魂多少。
安德闭上了眼,仰头轻叹出声。“可我在乎。”塞弥尔,我不要王座,也不要王后,我要你活着。这句话他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唯独没有对塞弥尔说过。
两年前,西大陆的军队攻破那脆如纸片的防守进入王城。那天,安德刚刚把西大陆的小公主娶回来,那是个美丽的女人,更是个攻城的工具。
他并非不清楚,他只是想赌一把。赌一次,西大陆不会进攻的机会。他失败了,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多么难过,也并不仇恨。
但他惊讶。他看着那个狼一般的少年怒吼着冲进他的婚房,带着剑和鲜血。那个少年凭一己之力冲破了敌人数百人的军队,只为了救他。“哥哥!”少年急迫的眼神让他忽然想起,原来他并非孤身一人。
他天生擅长算计,否则就凭父亲去世时留给他的烂摊子,无论如何撑不过一年,可他硬是撑了足足五年。他是王,而王是为了他的国,他的子民而存在的。只要为了国,他可以放弃一切,利用一切,欺骗一切,毁灭一切。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个少年。
他利用他的真心,一次次将他置于险境,他要他杀的人,没有一个是容易的,每一个任务,都是生死一线。
他早就打算好了一切,今日若是赌输了,便死在这宫殿之中。王若是没了国,便没有意义。
可终究还有那么一个人,是在乎他的。无关他的国,他的权力,仅仅他这个人——哪怕他利用过他这么多次。
他想,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前半生,我为了我的国家而存在,欠了他太多;如果这是注定的,那么,这后半生,我便为了你而活着,塞弥尔。
于是他狠狠推开少年: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我的好弟弟,欺骗我,背叛我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呢?
如他所料,少年焦灼地自证清白,最后举起剑,企图用死亡证明。
他摆摆手,说出心里那句设计好的话:我不要你的命,塞弥尔,我要你坐上那个王位,然后再双手奉还于我。如此,我便原谅你。
少年将他的话奉为圣旨。他主动开了门,对着外面早已重重包围的敌军说,不劳您们的大驾,我主动退位。他把御用的王玺交给塞弥尔,轻声说:替我,坐上王位。
后来,塞弥尔走进西大陆的庆功宴,手里拿着敌国王玺,毫无阻拦。再然后,两刀,轻而易举,或许国王和王子下辈子也不会想到,他们眼里的一条狗,如此轻轻松松地砍下他们的头颅。
这场轰动大陆数十年的王室秘闻,其实是一个人向另一个赎罪,一个人乞求另一人的原谅。
塞弥尔,我多想让你知道,不是你在为了我活着,而是我在为了你活着。我们两个,是我在乞求你的原谅。
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