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谢太守终于肯见咱们了!”平秋刚一接到传信便急忙绕回他们所住的青州小院,推门而入时就见顾晏海神色不定地捂住心口,半直着身子停在空中,不知出了何事,“……将军?您怎么了……?”
顾晏海拧着眉头抬手阻止平秋再上前一步,扶着桌子重新坐回板凳,倒了一杯水仰头喝尽。一杯温茶下肚,可身体里的燥热却还未散去,胸腔处更有一阵一阵心痛,似针扎一般细密难忍。他微微用力往自己心口锤了两拳,又喝了一杯茶,但茶杯还没放稳,后颈宛若被尖锐之物猛扎一记——
“嘶……”顾晏海倒吸一口凉气,抬手又捂住裸露在外的后颈,掌心下后颈肌肤有些chao腻,惹得他一阵不耐烦,咬咬牙,“怎么回事……”
心口好闷。
和去年那时的情形有些相似,胸闷气短,心情烦躁。顾晏海算了算日子,手探进怀中,摸出里头的锦囊,再皱着眉头从囊中夹出一颗乌黑的药丸直接扔进嘴里。苦涩清凉之意瞬间在口中蔓延,如清泉一般缓缓流入喉间,逐渐平息身体内火。
这是闫路为他研制的药丸,说是有解毒之效。嚼着药丸把锦囊收好,顾晏海掀起眼帘,越过面前不敢动的平秋,将目光放远放长,最后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屋外青州绿池的荷叶之上。
连绵的雨雾重重,霭然碧绿层层。青州湖畔莲叶朵朵,池水中锦鲤跳跃游动,扰晃。青莲翠绿,绿柳扶风,两岸春花烂漫,融情于景,一派碧然春色。齐鲁春时多雨,山路泥泞,行走也不大方便。因此才耽误了行程,第三日才到了齐鲁。
许是此处离金陵颇近,他与小皇帝上辈子又一起死在这儿附近,以至于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然。顾晏海倒了最后一杯水灌进肚子里,连着嘴里最后一点儿药味也一并进了肚,指尖敲打着杯身,皱起了眉头。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上辈子的记忆就像一把双刃剑,一面将他的心口捅得血rou模糊,一面又将他的眼前清理得干干净净。顾晏海不禁呼吸一滞,难受地抓住脖子上的那条银链子,喉骨上下滚动,指尖夹住那枚珍贵的银环移至唇边吻了吻。
银环是小皇帝亲手为他带上的,也是他与小皇帝共有的,象征着景和鲜活的生命……与另外一条命运。
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命运。
顾晏海按了按心口,方才猛然袭来的闷痛已经消散,现下已全然没有心痛之感。可他还是忧心,惦记着宫里的小皇帝,担心他心症复发。
景和的心痛之症乃是先天自胎而生,虽说平日里静养着便与常人无异。但几个月前祭天那日,乌蛊人划下的一道ru伤,完完全全地勾出沉寂已久的心症。随后腹中孩子长势迅猛,心症就时常反复。
“和儿……”顾晏海握紧了银环,半阖着眸子,喃喃道,“你要没事啊……”
有闫路在宫中,应当可以放心些,那老神医虽不靠谱,但还是能管点用的。顾晏海撑着脸吐出一口烦躁的浊气,抬高了嗓门,问平秋:“阿秋,大白回来了吗?”
“谁?”平秋战战兢兢地缩了缩下巴,帮顾晏海把茶杯扶稳了,反应了一下大白是谁,才后知后觉地摇摇头,“还没,这会子估计才到宫中,大概后日才能回来……怎么了,将军?”
“行吧……来了之后第一时间给我,不论我在做什么。”顾晏海盯着平秋说道,又担心日后忙了起来顾不上回信,盯着平秋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又说一遍,“不论我在做什么,第一时间给我,听到了吗?”
平秋被盯得脸颊微红,浑身一激灵后连忙侧开脸点头:“是!将将将将……将军!”
“嗯。”顾晏海点头,刚想倒水时却发现茶壶空了,这会子才想起平秋刚刚说的话,皱了皱眉头,咬牙切齿地反问,“你刚刚说什么?老谢肯见人了?”
说来他就气不打一出来。他带着平秋他们来这齐鲁已经有两天了,与他同出师门的那位谢自清师弟美名其曰水患当前,专心救灾。愣是抽不出一点儿空来,硬生生地晾了他们两天,直到今日才有时间见他们。
顾晏海拍桌而起,卷起袖子,笑眯眯地对平秋说:“好,那咱们不得赶紧去与这位谢大人好好聊聊天啊。”
可是您的语气像是要把这位谢大人锤进地里……
平秋不敢多说,瞧着顾晏海大刀阔斧地迈腿出屋赶忙跟着他往屋外走,生怕自家将军一不留神把人给捶死了就不好了。
这一会儿绕了七七八八个弯儿,顾晏海从笑容满面到面色铁青,直至一处绿竹环绕的小竹亭那儿才停下脚步。说来他这个同门的师兄极爱竹,乃是赏竹、画竹、写竹,“三竹”第一人,更是“宁可食无rou,不可居无竹”一句之典范。
但眼下看来,这位谢自清师兄倒是也陨落了。
顾晏海抱臂冷冷看着满庭院里粉裙如云的美人们。竹亭本该清幽,奈何人俗心俗,愣是把这处清幽修道之地弄得叫人唾弃。且不说笙歌娇语极不入耳,就这些女子身上的香粉味儿都快叫他昏迷了。
“将军……”平秋也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