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第二时,遥夕夜漫漫。
顾晏海抱着景和沐浴归来后,床上的被褥床单已换好,嫩黄的被褥上点着些许花点,绣着几根柳条,倒是青翠秀丽。而潘群早已揣手候在床边多时,为了等待他们归来,再盯着纵情过度的帝后好好睡觉。
这不,一抬眼看见顾晏海他们时,潘群便俯身掀开被褥,帮着君后殿下一同把皇帝陛下放回床上躺好,安置妥当后才欠身退至一旁。
“嗯……”
景和当真是累坏了,抱着去清洗时都没醒,这会子从顾晏海的身上回到床上倒是醒了,万分艰难地睁开眼,按住酸疼的后腰侧了个身子,扯着顾晏海的袖子,软软地出声,“哥哥…睡……”
顾晏海本想着去偏殿看看两个小家伙,却突然被景和扯住了袖口,听着小皇帝软乎乎的嗓音,自然挪不开脚步,反握住他的手坐回床边,俯身亲吻他的额头,说道:“好好好,睡了,”说时,抬抬手挥着袖,眼都不转地示意潘群熄灯去看大宝小宝,嘴里柔声对着景和道,“一起睡,好啦……闭眼吧。”
小皇帝仰着头嗯了一声,眯起眼扬起一个笑,便乖顺地重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伺候着皇帝陛下入睡,潘群自然没有还守在这里的道理,便拱了拱手退至门旁,临走前为他们揭开明纸灯罩熄去烛火,又放下门框两边的轻纱帷幔,再悄无声息地退出内阁。
便又只剩下顾晏海与景和两人。
床外清亮月色绵连入殿,西窗青竹身姿挺拔,柔柔地投进窗内。顾晏海并未上床,而是盯着小皇帝熟睡的侧脸出神,手下掖着被角不叫凉气钻进被窝里。
如今虽然已经春分,但入夜了还是凉。顾晏海皱了皱眉又仰头看着床尾,瞧着鼓鼓囊囊的被褥还是不放心,又腾身伸手摸了摸景和的脚底,入手温热,这才放心下来。小皇帝有孕,若是受了凉,怕是夜里抽筋睡不了觉。
想到抽筋,顾晏海不由得皱起眉头,抓着景和的手担心极了。往后十几日他都不在身旁,这小皇帝要是腿疼了、肚痛了、腰酸了、又不好意思喊人可怎么好?
想着小皇帝日后捧着肚子潸然落泪的样子,顾晏海的心尖尖儿就揪成一团,握着景和的手摸着他手心里的疤痕,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他胸前的疤痕之上。
ru伤的疤痕从ru沟处一直向下莫约三寸,深及胸骨内里,险些迫使景和当场毙命。顾晏海心疼地俯下身子,轻轻吻住这道疤痕。方才欢好时他并没有亲吻这道疤痕,只是不想景和心里多想,但这不代表他没有看见。
“还疼不疼啊?”顾晏海轻声问道,许是吐出来的气吹的有些痒,惹得小皇帝拧了拧眉头,按住腹侧慢慢地翻着身子,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说什么呢……”顾晏海笑笑,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爬上床,扶着景和的身子帮他侧身,不忘拿来软垫垫在他的腰后,“慢点……好了好了…舒服点吗?”
侧卧着便不能抱着睡了,顾晏海戳了戳景和脸颊上的软rou,也躺在一旁侧卧着,掌心按住小皇帝发肿的后腰,一边按着,一边阖眸。
今夜,顾晏海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一个过去的梦。
——
七月初七,七夕兰夜时。
暴雨连下了一整日,林间雾气朦胧,星月无光。山间偶有鸟兽闻声而出,于雨叶中探出头,见至车马疾行时又荒落逃窜归林,等待马蹄声渐远这才重新探头而出,嗅着空中悬浮着的血气,目送车马离去。
山路行至末端,两道岔道渐渐出现在眼前,顾晏海眯着眼看着两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山道,抿着唇抹去脸上雨水,手拉鞭绳策马越过前头山路上的水坑,侧头看着身后的马车安全驶过水坑之后才转回头继续行路。
然山路泥泞难行,马车滚轮猛地卡进水坑中转毂受损,又因雨水侵蚀浸泡裂口,隐有断裂之势。车夫却未曾发现,抓起马鞭巧劲儿抽打马屁股,四匹马一齐用力这才万分艰难地出了水坑,拉出车厢跟着大将军疾速奔走。
逃亡之时他们并未带火把,又因暴雨滂沱一时迷了方向,顾晏海思忖片刻,拿着马鞭指着左道,低声道:“走这条。”
若是他没记错,走这条路到齐鲁更快,平秋驻扎在那儿,后期会合也方便些……也更快能让皇帝陛下安产。顾晏海转头看了一眼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的马车咬了咬唇,垂下眼眸,又转回头赶路。
山路六七里,薮薮密林处,走过岩岫采薇之路,突然出现一处山崖,岩石深处扎根长出一棵歪脖子树。顾晏海见着这棵歪脖子树才放下心来,看来他的路没选错。但随即又提起心,此处云带缭绕,道路狭窄崎岖,稍有不慎便会翻车跌落山崖,唯有马匹单行方能勉强过去。
马车过不去。
“停。”
顾晏海拉绳停下马,沉下眸子,手指敲着马鞍,皱着眉头牵绳调头走到马车旁,轻轻敲了敲车厢,低声道:“陛下……前头过不去了。”
轰隆一声,雷雨陡时增大,马匹纷纷受惊,抬腿仰头一声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