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们所愿,有人在今天死去。
是那个可恶的不停剪指甲的贵族。他原本正在修理像他自己的肚腩一样圆润的脚趾甲,叫我站在他面前给他扫,然后他的头顶泛出紫斑,鲜血从七窍流出,然后直挺挺地向前摔倒,庞大的身躯轰然砸在地板上,地板上细碎的指甲碎屑向四周飞溅。
那之前我还在看着地板上那些碎兮兮的指甲块,有一下没一下的挥动扫把。直到我看到他“扑”地坍塌下来——我先是颇为鄙视地看了一眼,第一个想法是这傻逼拿头撞地好玩啊?好不容易这些指甲屑扫成一块了,贵族就是真他妈的混蛋!那时我还满是怒气,想着迟早给他“找点乐子”。但迟迟不见动静……他就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低头用脚尖踢了他一下,他本该跳起来大骂的,但是没有。鬼使神差地,我弯下腰,凑近他,伸手翻过他的脸……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血ye在他脸上沿着不规则地四处流淌,几乎糊满了他整个脸,只露出小块皮肤,皮肤上也都是紫斑。他像被掐住气管窒息而死的人那样大睁着眼,眼白也染上了血。我捧着他的脸的右手无法自制地颤抖,由于我的好奇心,这张浸染了暗红血ye的死人脸现在离我的脸不超过三十厘米。
我尖叫一声甩开他的头,合着我满手的血ye,慌不择路地以诡异搞笑又艰难的动作跨过这团血rou飞跑,左手还死死地抓着扫把。扫把撞在门框上,我被惯性带倒,摔在走廊上,下巴着地,肾上腺素过快分泌,我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就扯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死人了!”
我听到了脑袋后面开门的声音。
“谁死了?”萨门带笑的声音,他看到我的表情,出语恶狠狠地嘲笑,“西瓦,有人要你的命吗?你活像在登到西意利尔的山顶(两千米海拔,山顶的另一侧是悬崖,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地堑结构)然后突然被唯一陪你登山的朋友对着悬崖一脚踹了下去……还是在跌落到五百米,秒速一百米的状态,马上你的小心脏就要承受不住,在摔到山底之前就在半空中直面死亡。”
我惊恐地回头看着他的天使般带着点婴儿肥的笑脸,蹬了蹬腿,头就直挺挺地下落摔在他的脚背上。
……
后来我在我自己的小铺位醒来,瑞恩在旁边照顾我,大睁着眼睛望着门口发呆。
“瑞恩……”我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一片,“现在……”
“十七号(出海第五天)晚上。”瑞恩愣了一下,看着我迷茫的表情,小心地问我,“你还好吧?”
“我?我不好。”我瘪了瘪嘴,躺着不动,“我有起床气,三分钟之内脑袋是空的。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现在逃还来得及,不过可能三分钟以后我想起来了会跑出去追着你打屁股。”
瑞恩看傻子一样看我。
“诶?没有吗?……那你那么紧张干嘛。”我挠挠头。
“死人了。”瑞恩说。
“哦……谁?”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天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我觉得没有。大脑帮我处理的是文字,而不是信息,就像别人问你“吃了吗”的时候回答“吃了啊”一样不加思考。
老实说刚睡醒的时候不在状态对我而言是很正常的,因此也经常说胡话。
“那个很胖很胖的贵族。”瑞恩又像看傻子一样看我了,见我没反应,甚至还对他打了个哈欠来表示“我没感觉我不在乎”,他用更多的词句来试图描绘出那个贵族,“他总是在你扫地的时候剪指甲,指甲和皮屑一小块一小块地掉在地板上……”
指甲和皮屑一小块一小块地掉在地板上,那个胖贵族嘟囔着挪动他的肚子,艰难地弯腰够到脚趾,那件呢绒料子的外套皱巴巴地贴在他的肚皮上,只扣了最上面三颗扣子还把肚子紧紧绷住。皮屑悉悉索索地落到地上,扫把摩擦地面的声音与贵族的嘟囔一应一合。贵族突然尖叫了一句,还破了音,接着那张死人脸往下倒,亲吻地板,我凑近看他,满手都是那张脸上的淋漓鲜血……
我尖叫起来。
“西瓦?西瓦?”我听到瑞恩在叫我,但自己的尖叫声几乎盖住了所有声音,我两只手捂着脸,眼睛紧闭,却还是看到了他瞪大的眼睛,眼眶里盛满了鲜血。
“你还好吗西瓦?”
“我,我还好。”我睁大眼睛,哆嗦着看着他,今天没有月光,沉寂的安静堆在海面上,我看不清瑞恩的表情,我躲得太远了。就在刚刚,我一边尖叫着一边快速地蹭到角落,把自己缩成一团,离瑞恩远远的。
“等下你就不好了。”瑞恩说,我想象不出他的表情,也无法理解他这句话。
“什么意思?”我问。
“我是说,他们,那个贵族的侍从们,”瑞恩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他们以为,是你杀死他的。”
“什么?”我像是受到了惊吓,手脚都无法自己指挥,我爬了过去,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拉起来,面色狰狞,“你再说一遍?”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