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周嘉妮拦住了企图要站起来的黄怡虹,自己对上了谢灵境,“你要不愿意帮忙,就直说,你以为没有你,我就去不了瑞士了吗?”
谢灵境求之不得:“我不愿意帮你。”
这下就连周嘉妮也坐不住了。
周鸿达赶着和稀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别给人看笑话。”
夏洛特不懂中文,这看笑话的人,自然只剩一个。
谢灵境冷笑:“我和他,”她指了宋君临,“还有我的两个孩子,才是一家人,和你们,”她摇头,“不是。”
周鸿达顿时下不来面子。
周嘉妮终究年轻,克制不住,拍案而起:“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像我们稀罕似的。”
谢灵境突然起了兴致,凉凉嘲讽:“既然不稀罕,还来找我做什么,还不是想我一手承包你的留学,包括未来的一切费用?你们以为,我会是另一个苏蔚?”
周嘉妮的愤愠,顿时凝结在了脸上。
谢灵境看也不看她,推开面前的瓷碟,站起身:“你们打量我不知道,当年你上大学的费用,都是苏蔚帮着出的。甚至在她死了以后,还想着要打她遗产的主意。”
她眯了眼冷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一家人呵。不好意思,我可不是能供吸血的姐姐,我一毛不拔。”
众人不防她会当众说出这些话来,一时怔怔。
直到黄怡虹率先一声抽泣,周鸿达才起身,带着椅子在地上嗞啦刺耳响。继而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在空旷的餐厅里,格外响亮。
真是时运不济,谢灵境摸了被打过的半张脸,火辣辣的,想,早知道,她该跟宋君临换个座位的。
“鸿达!”谢清源也站了起来,气得手直抖,“你怎么还打人?”
虽不是他生的,却是他看着谢灵境,从一个襁褓中他碰都不敢碰的柔软小婴孩,长成了如今这么大个姑娘了,他都没打过她一次。
“疼吗?”从对面匆匆赶了过来的宋君临,掰过她的脸,细细地看。他也想动手,但周鸿达,终究还是她的生父。
“我没事。”谢灵境摇头,拉下他的手,转向周鸿达。
“也好,”她扯了尚且发麻的半边脸,轻蔑地笑,“索性今天一次性都把话给全说开了,省得日后再东拉西扯,闹个不清。”
她抬手绕了头发去耳后,挺直了背:“当年是你们拼着要生儿子,好延续你们周家的香火,把我和苏蔚送了出去,那是你们的选择,我们无从指责。但既然送出去了,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女儿,我姓谢,不姓周。”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能够清楚地看见,周鸿达额头上所爆出的青筋。她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戳他的痛处。
“这么些年,你们没有对我尽过一分钱的养育,理所当然地,我也不必对你们有所回报。”她看着黄怡虹渐渐苍白的一张脸,依旧无动于衷,“我说了,我不是苏蔚,她会给你们钱,替你们养‘唯一’的女儿,可你们也清楚,她都得到了些什么。”
黄怡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周嘉妮冲在了最前:“你可真没良心,”她指了谢灵境骂,“爸妈好歹也生下了你。”
谢灵境嗤笑,视线扫过她年轻且倔强的面庞:“我求着他们生了吗?”她再转向周黄夫妇,“你问问你的爸妈,他们真想生下我?甚至,”她再看回周嘉妮,“你以为,他们真想要你?”
周嘉妮愣住,一向能说会道的她,却仿佛被施了禁言术。
“真要论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没良心?”她直逼周嘉妮,“你拿着她的钱在大学里混日子的时候,可有想过,要帮她带一天的苏菲?她打离婚官司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她生病的时候……”
“是你杀了她!”周嘉妮尖叫,“她的医生说过,她还能活上两年!是你,”她涂了鲜艳指甲油的手指,尖锐地指向了谢灵境,“是你杀死了她!”
谢灵境的身子,像是浸在了初春才融的山巅雪水里,冻得人刺骨。
好在肩头一点暖意,叫她不至于颤抖。是宋君临,他握了她的两肩。
周嘉妮的目光,更加地怨恨。原本于她,宋君临是个触手也不可及的存在,可今天,她竟能和他一桌坐着吃饭,虽然这得感谢谢灵境,可她并不。她甚至幻想,上演狗血剧里小姨子勾引姐夫的戏码,谁不想做阔太太,从此一劳永逸?她自认自己足够有这个资本。
可因为谢灵境,勾引戏码没上演成,却演了一出叫她丑态百出的戏剧。不止是她,还有她的父母。
所以她恨。
而更令她生恨的是,谢灵境能够轻而易举地,就捅破了那层她糊了很多年的窗户纸——她的父母,其实并不想爱她,他们只是再没的选择了。
她想起无数次,当她拿回一张奖状,捧回一座奖杯时,父母那相似的感慨:嘉妮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她不能理解,明明邻居家的小男孩又懒又笨,男孩子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