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以后,骆宸在饭桌上摆好碗筷,坐了下来。他望向面前的隋和,转而随口提起另一件事:“你学过画画吗?”
听到这个问题,隋和的黑色瞳仁里露出迷茫的惑意来,那大约像是在无声地询问——画画还要学吗?他家里没有这样文艺的习惯,隋和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随便画画。”
骆宸点点头,道:“我给你请个绘画老师吧。”小学念奥数班的时候,老师什么都还没教,林政言就能在草稿纸上自己演算出了勾股弦的公式定理;上一对一钢琴课的时候,隔壁小班的尖子天生就是绝对音感,就连听电话忙音都只会注意到音高;学素描的时候,也有人从睁眼看见这世界起,便全是点线面。
他见过许多拥有天赋的人,也见过他们完全不在乎天赋的样子。甚至大多数时候,天赋的浪费或许是一种必然,他只是不希望隋和也一样。
隋和对于骆宸的安排一向没有任何意见。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看向骆宸身后的那幅《废土》仿作,有些迟疑地道:“可我不喜欢画那种。”他素来喜欢水彩,用色丰富而明艳,和辛羽画作那种冷酷的调性相差甚远。
骆宸很快也看了眼客厅里悬挂的那副漆画,于是笑了笑,说:“最好不要画那种。”
“为什么?”隋和吃得很快,他已放下了筷子,专心致志地凝望着骆宸。
“因为……”骆宸想了想,轻笑着道,“我喜欢你现在的画,很漂亮,很美丽。”很善良。
其实隋和还是有些不明白,可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又或者说,他已经凭借某种本能隐约意识到骆宸不会回答。
——所以,你觉得辛羽的画不漂亮也不美丽吗?——那为什么还这么喜欢?
第二天下午,隋和与骆宸一起去上了补习课。
骆宸同他说时,隋和依然没有什么异议。与常人相同,隋和对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与常人不同的是,隋和对于他自己身上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也同样漠不关心。
在哪里,到哪去,要做些什么,不做些什么,隋和全然没有所谓。他的无所谓倒不是像萧逸那样缘于自暴自弃,他只是缘于单纯的不感兴趣。
他对于自身的存在,毫无半点概念。
如今的他,还完全看不到自己随意作出的决定究竟会引起人生多少的变量,他从来就不考虑那些。他现下仍不过是只未开化的野兽,尚且懂得在必要的时候,依靠敏锐的直觉行事罢了。
至于非必要的时候,随便怎样都好,隋和既从感性上觉得无所谓,也从理性上不认为有什么所谓。
所以当他在补习班上见到林红盈,隐隐察觉到对方的种种细微变化——她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骆宸了,甚至还有些回避——他也没有半点想法,无所谓地任其从身边流淌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