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和去老师傅那里上完课回来,刚刚走出电梯,便听到了一阵平和而沉静的钢琴曲。
他转动钥匙,打开房门,看到客厅角落里的白色三角钢琴的一侧,前后的顶盖都被打开了。隋和走进去,看到米色的落地窗纱前,漂亮的少年脊背挺直地坐在琴凳边,十指来回跃动在黑白琴键上,美丽的音符便自其中温柔地流泻出来。
少年面前的谱架上空无一物,他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任何事物。骆宸弹琴的时候很平静,神情,动作,全都很平静,不像是在演奏本应该抒发的钢琴曲,而仅仅是在平静地重复着某种熟悉的音律罢了。
隋和对音乐没有任何涉猎,他根本听不出来骆宸在弹什么曲子,就连购买这架钢琴也只是因为照搬了骆宸家中的摆设。他不知道骆宸真的会弹琴,不是说他觉得对方没有掌握这项技能,而是他完全没有想过,对方会在闲暇时间弹钢琴这件事。
听到隋和走近的足音,骆宸的动作就忽然安静地静止了下来。他就那样停顿了一会儿,才睁开那双永远含笑的杏眸,看向隋和,又温柔地笑了一下。
“回来了?”骆宸从琴凳上起身,他走进厨房里去端电饭煲中阿姨煮好的饭菜,一样样地摆到桌面上来。隋和很快跟过去,站在厨房门口接一半的路程,又返回去接下一道菜。
“……很少看你弹琴。”隋和接过菜的时候忽然轻声说道。他有一些没来由的失落,他看过骆宸家里所有的相册和影片,和对方朝夕共处了这么多天,但依然还是不知道对方原来会弹琴这件事。
那么,还会有多少事,他仍浑然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够了解得到?他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他甚至隐约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无解,他终究是会缺失对方生命中的某些部分。这突如其来的无可回转的残酷现实,令隋和难以释怀地感到了不可名状的惆怅,那种凭空被掠夺走了什么东西的失落感,逐渐发酸发涩发胀地充斥着他的心间。
听到隋和的话,骆宸偏过头,想了想,笑了笑,道:“我没有天赋。”
“考到钢琴十级以后就没再学了。”因为没有学的必要。
他根本走不了专业方向,而业余的尽头也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从小到大,骆宸家中的长辈都按着自己的兴趣给他报过许许多多的培训班,钢琴、天文、书法、物理等等等等。但骆宸没有哪一项有过特别出众的天赋,他也从没有觉得哪一项特别有意思过。
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看起来过于虚无缥缈,教人很难理解,甚至在大多数时候都令普通人以为它不存在。
但如果你见过真正拥有天赋的人,你就会知道,那种闪耀,是会令人由衷感到憎恶的。
而骆宸,像他这种人所发出的光,与之相比,就只不过是虚构而无害的非放射性物质罢了。所以林红盈说的那句话——“你可以自己发光”,只会令骆宸哂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