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明冉胆小这件事情,跟他相处久了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发现一点端疑,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害怕。
明烨是个好父亲,明冉从不怀疑这一点,他爱护他教导他,是他心目中最爱的无可替代的家人,但讽刺的是,明冉之所以会这么害怕,却也与他这位家人息息相关。
明烨教会了明冉很多东西,乐观、善良、礼仪、自律...但他偏偏忘记了勇敢,或者说,他教得太晚了。明烨刚退伍的时候对养孩子根本一窍不通,甚至于他只要一抱明冉,明冉就会哇哇大哭,明烨对此非常沮丧,他只得努力地跟父母学习如何抱孩子,怎么喂nai,怎么换尿布,并且拼命地对明冉好,刚开始一度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哦对了,头两年明冉的爷爷nainai还是帮明烨照顾过明冉一段时间的,但是老人家身体都不怎么样,第三年便收拾东西回老家去了,照顾明冉彻底成了明烨一个人的事情。
明烨将明冉送进了幼儿园,白天让老师带着他跟其他孩子们一起做做游戏,有时也学习自己穿衣刷牙,晚上他则会把明冉接回家,陪他一起看动画片,带他去新建的体育场玩沙坑,给他讲睡前故事。
明烨很欣慰的一点是,明冉不怕生,跟谁都能玩到一起,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陪在明冉身边,是明冉相信,不管他跟谁在一起最后明烨都会来接他回家。
明冉非常依赖他的父亲,或许是因为明烨对他太好了,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母亲,明烨在他心目中是一堵高墙,一堵可以为他遮挡全部风雨的高墙。他的墙不能倒塌,因为那是他面对一切的勇气,他经不住风雨,因为墙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明冉三岁半的时候,有一天半夜醒来摸摸床边没有摸到他的父亲,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揉眼睛,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爸爸?”
无人回应。
“爸爸?”
无人回应。
小明冉一下子慌了起来,他踢掉被子扶着床栏去摸床头灯的开关,开关按下去的瞬间,暖黄色的灯光却没有如期照亮这个黑暗的屋子,他不死心地又按了几下,黑暗一如既往。
“爸爸?”小明冉加大了音量,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四周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小明冉无助地抓着床栏,他看见桌子旁边好像站着形态怪异的黑影,他颤抖着问了一声“谁啊?”,回答他的却只有房顶传来的弹珠落地的哒哒声,小明冉再也忍不住了,他吓得大哭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跑到门边,却发现门也关上了。他努力踮起脚尖够住门把手,双手并用地想要拧开它,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门都像是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了上来,可是小明冉不敢回头,他惊恐地拍打着木门,边哭边喊:“爸爸!爸爸!”
无人回应。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他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眼泪和口水沾shi了他的衣领,他用手抹了一把脸继续拍门,便连带着门上也添了些黏糊糊的ye体。
背后的东西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小明冉吓得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飞快地缩回手跑回了床上,他蜷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捂得死死的,他不敢大声哭闹了,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啜泣着。
“爸爸,爸爸。”他还在喊。
被子里也很黑,不,被子里更黑了!在外面他还能依靠影子推测出桌子和柜子的轮廓,在里面却只有黑暗,狭小的空间,连黑影都没有,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自己。可他不敢出去,他知道那怪物正在四处寻找自己,“他”甚至就守在被子外面,只等他一冒出头就将他一口吃进腹中。
“爸爸,爸爸。”
小明冉抱着膝盖小幅度地颤抖着,他好怕啊,被子里闷闷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是不是要死了?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明烨哄孩子睡着以后突然接到电话,有朋友有急事需要他帮点忙,他想着明冉晚上睡觉安稳了很多,大多数时候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了,便答应了下来。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明冉醒了,而且那天停了一个小时的电。
他刚打开门就隐隐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他急忙放下钥匙跑进了房里,就看见床上蜷着一个小圆球一抽一抽地抖动着,他稍稍用力把被子扯开,儿子已经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眼泪晕shi了他的整个上衣和大片床单。
小明冉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扑入他的怀中。
他的爸爸带着光回来了。
四岁以前的事情明冉很多都记不清了,唯独这个黑暗的夜晚一直藏在他的记忆里,不仅抹不掉,还时不时冒出来帮他温习一遍。他是从那一天开始怕黑的,也是那一天,明烨渐渐意识到他必须教会明冉勇敢和坚强,虽然已经迟了一些。
明冉怕黑对明烨来说不是秘密,因为这是他的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