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拎起辣椒酱看了一眼,又给放到一旁,“没酒吗?”
“酒倒是有。”李余犹豫了,“就是二锅头,猛。”
“不怕猛。”玫瑰从嘴巴里剔出一根鱼刺,“快拿出来,让姐涮涮肠子。”
李余眨眨眼,乖乖把酒瓶奉上。
没有酒杯,李余端来了两只大海碗。
两人对饮数碗,饮酒如饮水,李余本身已经是海量,玫瑰比他不虚,最后还是李余先招架不住,朝桌子上指了指,“吃菜。”
玫瑰酒后吐真言,“你这菜可真他娘的难吃啊。”
李余又是眨眨眼,“我去撒把盐。”
“得了吧。”玫瑰拦住他,“弟弟,你说你没故事,但是我有故事,你听吗?”
李余放下筷子,“你讲。”
玫瑰把碗中的残酒饮尽,抿了下嘴唇,“我呢,今年27,结过一次婚,堕过一次胎,坐过一次牢,良家妇女当过,婊/子也当过,被人打过也打过人,现在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玫瑰见李余不讲话,朝他抛了个飞眼,“怕不怕?”
李余的神色没什么改变,但是眼神不避人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玫瑰笑了,随手朝西边一指,“我家就在那个刘沟,18岁我就结婚了,那会儿我长得多美啊,说媒的也多,我就想找个真正的爷们儿,然后我父母就把我许给了隔壁村最高最壮实的小伙儿。”
“我那个前夫吧,他也爱喝点儿酒。”玫瑰努努嘴,“但跟你不一样,你喝了酒还是个乖宝宝,他喝了酒就变成了疯子,要把人给打死的。”
李余吞了口唾沫,“我也,爱打人。”
“你?”玫瑰笑得更厉害了,笑出了些许苦态,“你有把人打晕过吗?你有扯着人的头发往水里按过吗?你打人,我估计顶多就是扇个巴掌踹两脚,连道具都不会使。”
李余努力回想了一下,“有用过笤帚。”
玫瑰轻笑着摇了摇头,“他总是担心我跟其他人乱搞,不喝酒时还好,喝了酒那就是把我往死里打,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他打没的,后来有了第二个,我他娘的也不想跟他生了,就偷偷跑去小医院给做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次打得最狠,直接动了刀,我身上被他拉了好多道,轻的已经看不太出来了,重的到现在还得拿粉遮。”
“最深的一条在胸上,你看吗?”玫瑰说着扯开了外衣,漏出了半边黑色蕾丝的nai/罩,李余“腾”地一下红透了脸,赶紧胡乱地朝天花板上看。
“逗你的。”玫瑰把衣服拉上,“傻不傻。”
“不过动了刀是真的,那会儿我刚小产过,他还往我肚子上踹,我现在是长年吃避孕药,我估计呀,以后就算不吃了,也要不了娃了。”
“不能离婚吗?”李余问。
“说了好多次,说一次打一次,娘家也回过,他还拿我爸妈威胁我。”
“所以你……”
“所以我把他的眼给刺瞎了。”玫瑰耸耸肩,好像毫无所谓一样,“那天他喝了酒又要打我,实在受不了了,也跑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说他敢打我我就杀死他,他说你杀啊,我就……”
玫瑰做了一个捅刀的动作,又喝了口酒,眯起眼睛朝外吐了口长气,眼神迷迷蒙蒙,好似要哭一样,“后面的事儿就不说了吧,反正因为这个也吃了牢饭,也赔了钱,现在家也不怎么敢回,我就想着吧,趁这几年还没老,多攒点钱,以后干不了这行了,能有本钱盘个店。”
“怎么样?”玫瑰反问李余,“有没有比你惨?”
两个人都沉默了。
互相对望着干瞪眼,房子也小,饭菜也少,更是压抑,李余突然鼻头一圈,一颗泪珠子就直愣愣地砸了下来。
酸涩是从心底一点一点堆积上来的,积少成多,这不是比惨大会,自然没有一较高下的必要,只是玫瑰的每句话都戳在了他的锥心刺骨处,他想叹口气,发现叹不出,玫瑰嫁人前也想嫁个好人家,他的索求更少,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吃得饱一日三餐,李想能成个家娶个媳妇就够了,都不是值得千刀万剐的人,可是偏偏不尽如人意,就是不尽人意啊。
李余虽然不懂掩饰,可也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手忙脚乱地去擦,却是越擦越乱,最后自暴自弃地捂住脸,“呜呜”地哭作一团。
他感觉到玫瑰从对面站起身,踱到他的身前,然后把他揽进自己怀里,不断地摩挲他的头顶,声音中也带了哭腔,“乖,没事了没事了……”
李余,除了在床上被李想欺负到哭,几乎从不流眼泪,尽管大哥讲他小时候是个爱哭包,可他毫无印象,但凡记事以来,生活就没给他流泪的机会,他是一只不停旋转的小陀螺,哄李想,伺候爹,洗衣做饭,打水烧柴,有时候眼泪被逼到鼻子根儿了,李想一嚎啕他又给咽回去了。
李余的眼泪是彻底收不回去了。
玫瑰的身体有股松软的rou香,像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摇篮,李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