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饭点刚过的时分落了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然从中国的北方途经上海来到这温暖的南国,吹到脸上的风都仿佛升温了几度,带着几分馨香的烟火气,伴着城市华灯升起的霓虹光线迎接了刘玉仕和路小宇这两个行色匆匆、拎着公文包的职场人。
他们可半分也没有观光的心情。
刘玉仕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恢复信号,好看一看郑铭源有没有传来什么后续的工作安排。
他没有等到短信、或是电话、或是邮件,却等到了一个接机人。
偌大的机场,竟然有个举着他们俩名牌的人杵在那里,任谁经过,也是不会错过的。
那举着牌子的人见到刘玉仕时脸上的表情,倒是比刘玉仕看见他时要淡然得多,好像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一系列对话都胸有成竹,早已猜到了似的。
“是郑少交代你来的?”刘玉仕张口就问。
对方却并未正面回答。
“你知道远播地产部的陆总这次来深圳公办,下榻的酒店在哪里吗?”
刘玉仕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他原本就主管后勤管理部,又数年如一日的紧盯着陆沁不放,就外出行程这么样的一点小事,他还会没有事先做过调查吗?
他心道这莫非还是想考验我不成,脱口便说出了酒店的名字。
“你要还想细问,房间的门牌号我都能告诉你。”他说,“你不用有什么顾忌,我就是远播的刘玉仕本人,这次原本就是按照郑少的指示过来深圳的。”
听了那说法之后的接机人这才满意地一点头。
“明晚鹏城会举办一场慈善拍卖会。”他说罢,扫了一眼刘玉仕提在手里的公文包,倒也不拖泥带水,“郑总交给你的文件,就是拍卖会上用的,你交给我吧,我都安排好了,届时文件会以拍品的形式交到陆沁的手上。”
“交给你?”刘玉仕下意识后退半步,眯起眼睛,“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我凭什么就要相信你?”
接机人沉默地看了刘玉仕一眼,当路小宇都以为对方就要开口解释的时候,他竟然笑了一声。
“信不信由你。”那句话被直接甩在了刘玉仕的脸上,继而,他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早在你们远播的陆总抵达酒店之前,我的人就已经在房间里做好了布置。昨晚他到酒店房间以后,使用酒店的网络登录过四次自己的邮箱,之后还登陆过银行账户查看过一次账户Cao作记录。那之后,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对方从容地说。
“你?他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很奇怪吗?”接机人撩起半边眼皮,“你们远播的地产经理,又是凭什么接触上首开的项目负责人的呢?要知道,事关竞标的项目,负责人通常都要签署保密协议,工作议程也向来都是不公开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专门负责给人牵线搭桥。我自然有我的资源,只要钱给得够多,什么样的忙,我都可以帮。”
“他那笔银行转账,就是给了你?作为接洽首开内部人员的报酬?”
接机人坦然地点点头。他上下打量了刘玉仕一番,说:
“我听说了。其实要说起来,咱俩还算同行,在商场里干情报买卖总有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有事找我。”他说着,从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轻巧地塞进了刘玉仕的衣兜,一弹指,“给你打折。”
刘玉仕的脸色不是太好。
在此之前,今年蝇营狗苟的职场生涯已经让他错觉自己深谙圈子内的规则。他自诩长袖善舞、手段高明,利用过往的人机裙带关系,Cao纵时局,如今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比他更为从容高深之辈。自己辛苦钻营,也只能通过外围渗透进去一点边界的首开集团,这名不见经传的中间人,言语间轻飘飘就能轻拿轻放起来。
难怪郑铭源会找到他,利用它来给陆沁作局。
他们本就都是云端上的人物,是围坐在牌桌边的玩家,真想给同在一个阶层的对手挖坑,手段必定也是自己不能企及。
这样想一想,自己过往的那几年隐忍便看上去更加可笑。一口浊气堵在刘玉仕的胸口,他试着深呼吸几次,才堪堪压下去,语气不快地问:
“明白了。郑大少手段高明,一切都打点好了。既然这样,还辛苦差我过来做什么?”
“原本是这样。”接机人摊开双手看向刘玉仕,一脸的无辜表情,“但昨晚他也不知道是发觉自己走漏了什么秘密,给我打电话的语气都慌张得很。原本明晚的慈善晚宴,他是要亲自参加,确认拍品,现在却忽然改口要调整行程,由深圳直接出关,先到香港,再转机出国。”
“他怕了。”刘玉仕冷笑一声说,“他也会有怕的时候?”
“毕竟除了你们挖出来的那些,相关受牵连的证据并不在少数,短时间内他无法确定到底走漏了多少,出国暂避是最稳妥的做法。不过,这也直接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什么样的计划?”刘玉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