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后半夜,张士峰家中逼仄的小厨房终于还是挤进去了第四个人。
砂锅里的藕汤早就不剩下,如今人困马乏,路小宇于是自告奋勇,卷起袖子下厨煮了一碗餐蛋面。
围绕着冒着白色热气的餐桌,刘玉仕似笑非笑的脸正对着张士峰的一脸怒容。
他也丝毫不在意,捧起面碗,往后一靠,在张士峰就要杀人的眼神里开始与方南展开有问必答的谈话。
他告诉方南说,自己这些年来,的确游走在京城圈子中为陆沁提供过一些商业上的情报。但陆沁以及陆家的行事作风向来谨慎到可怕的地步,就连用作联络的邮箱地址,都分为好几个,不同的情报源之间彼此互不知晓,也没有碰面的可能性。尽管他始终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与位置,却迟迟得不到陆沁完全的信任,因此,即便是在事前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通过远程的攻击程序,所能窃取的也只有很小的一部分的银行转账记录。
至于陆沁和首开,的的确确是存在业务往来的,具体的交易内容是什么刘玉仕并不清楚,他从中发挥的作用,不过是连线上当年重组过后流落到首开的一位熟人,再经由这位熟人搭上首开真正的内部关系。
作为中间人,一切的后续信息都是对他保密的。并且他相信,仅仅只是自己所能追溯的证据,与陆沁真正做过的恶相比,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他这次临时安排出差,一来,是想为原本计划里举报陆沁的行动制造不在场证明,彻底摘除自己的牵连;另一方面,也是早已与首开内工作的那位熟人约好,去往他做项目开发的目的地城市碰上一面。
他清楚,如果举报失败,必然会有后续风险,届时静观其变后,他会再向对方提供一些可行的建议,帮助对方远离纷争的中心。
“等到陆沁抵达深圳恢复通信,他就会立刻察觉到一部分的邮箱信息被窃取走了。我料想,因为这部分信息本身就不够光明正大,他应该不会选择报警,也不会通报董事会。就算他通过IP地址的追踪锁定了你们,也不可能公然地去找郑铭源算账。那么他势必会选择从源头入手,直接去抹杀证据的源头。这样一来,之前所有与我或者其他中间人有过接触的情报提供者,一定会第一时间成为被清算的对象。”
他对方南说,
“陆沁是个行为卑劣的人,并不排除他与首开内部那个真正出卖企业机密的人为了自保而选择临时联合,将一切的罪名都推到我那一位熟人的身上。”
他说着,便轻叹一口气。
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自打富海并购案后公司分崩离析开始,他们这些四散天涯的“被重组人员”,就鲜少有在职场上能够恢复往日荣光的。不论是事业还是心态都一落千丈,甚至就连那位所谓的熟人,他们之间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友谊。他明白,对方只是也有同样的身不由己,因为境况的困窘,也因为不得以要在毫无根基的大型集团内部站稳脚跟,保住一份饭碗,才会经由自己的牵线,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
叹完气后,刘玉仕一扶眼镜,又瞬间回复成平日里冷淡的样子。
“不过,明早我依旧会照计划出发,先去见他一面。”他说,“任何人在自身安全和利益受到重大威胁的时候,都会不顾一切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任何他能够拱手交出来的东西,他都会愿意拱手交出来。以前我并没有深入去追查过那位首开内部真正幕后人员的身份,现下看来,如果我利用陆沁形成的这种威胁去做一次谈判,或许还能造就一些转机,说服对方同意为了自保交换手上所掌握的对我们更有力的证据。”
刘玉仕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惯用的思维模式就是这样,无论在什么关头,都不会放弃一切能够算计的机会。他这样的行事方式,总容易看上去冷酷无情,招致旁人的反感甚至躲避,这些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如果不是今夜受到了路小宇那莫名其妙的鼓动。他是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
此刻他难得地选择了坦白,他将自己所能想到的,自己觉得所能够利用的,全都铺展在众人的面前,那实际已是他最大程度的,所能展现出的诚意了。
如果你觉得我还有用,那就用吧。
他望着方南,眼神里传递出的便是这样一条信息。
而方南也看着他,眼瞳中无悲无喜。
“假设你成功说服了对方,那么之后呢?如果他背叛陆沁,甚至背叛首开,只为求自保,你应该知道,现阶段的我们,是无力在陆家的势力面前提供真正的保护的。”
“那又怎么样?”刘玉仕满不在意的一笑,“我又不是第一次骗人。”
他说出那句话时,脸上有种过分的轻佻,和一点莫名混杂进去的苦涩。
“我可是靠着一个个骗过来才在远播一直留到现在的,骗了多少年,你让我忽然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万一要是说得不自然,反而让对方起疑。”他笑着对方南说,“我一向对扮演好人没什么兴趣,但我相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