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与乔沛同去负霜院录了玉令,各自分得了一间房。
“沛儿,我要去附近走走。”即将分道时席墨出声相询,“一起吗?”
乔沛正抱着鹿皮袋吃得欢畅,这就有些怠然道,“我不想走了,打算躺到天黑再说。”
“你第一次来,可以多走动一下。主峰有很多新奇的景色,值得一看。”
“不啦,我本就不该来的。”乔沛嚼着枣rou含糊道,“多走一步我都觉得累。”
席墨似是猜出小姑娘为何现在看着快有三个自己宽了。
她小嘴一张,一路上就根本没停过,胃里更是无底洞似的,吃多少都不嫌沉。
席墨想她以前虽然也喜欢吃,可绝不是这种吃法。
这样一想便不觉怪异。只不好多问什么,就此打住与人分别了。
他未带什么要紧事物,包袱轻得很,此刻看着乔沛关了房门,索性掉头去了朱雀街。
熏霜染露的商风一过,铺檐青铃脆响连绵。因着后日大比,一条长街人头攒动,几无落足之地。各峰弟子皆往来其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席墨径直去了原先那成衣店里,添了些点数换了身合体的衣袍,并借机问明何逊长老的所在地。
先前玄武池边那出临阵脱逃,他虽能自圆其说,却并不指望余数还能给自己说什么好话。如今只想着该去自行领罚,不要因此被禁止参赛才好。
他白衣白剑,愈衬得发如鸦翼,面若桃李,就这么往盘踞高处的长留殿而去,一抹伶伶背影倒多了些清隽出尘的味道。
席墨早觉察到有人明里暗里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他耳边不时滑过零星的溢美之词,心里却想着现在要去见的人是江潭就好了。
那人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答案基本是肯定的。
江潭平日去的,经常做的,席墨皆熟稔于心,只要算一算时辰,大致就能知道他在何处行何事了。
席墨顿然安心,仿佛领罚也不再是多可怕的事情了。
他攀行到了大殿门前,只听里面有人淡道,“……无妨,赶不回来仍由我替他。”
微微一怔,就看见殿里的浮图巨像下站着两个人。清艳则极的那少女站在一室光尘中,靡颜腻理皆如素烟,凭生了不真实的美感。
遑论她身旁那男人手里正抡着把大锤,看着更像是刚把人从墙上那仙人御龙图里抠下来似的。
席墨望着那两人,那两人也望着他。
“席墨。”最先开口的却是崔仰晴。
她的声音本就淡不可闻,传到殿外已似天外来音。所以席墨一时以为自己听差了。
他就在门口行了一礼,“何逊长老。大师姐。”
“你有何事?”何逊生就一副虎面,甫一开口便有雄浑之气迎面扑来。
席墨定了定心,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
何逊看着想把锤子丢在他脑门上了,半晌却无奈叹道,“这次得亏没人出事。都说过多少次了,没事不要去动白尾,看见池子也别总想着投钱。”他隆隆地走了过来,“走,我同你看一眼,损坏的地方都要从信点里扣除。”
竟是个意外和蔼的人。
席墨默默向江潭道了歉,又庆幸他早将信点挪到了自己的玉令里。
要不今天这事儿怎么解决,还真不好说。
他坐上何逊的锤子,冷不丁就见一双玉靴踏在了身边,正自悚然,却听何逊也是有些意外道,“仰晴,你也去啊。”
崔仰晴不说话,微微颔首权作默认。
三人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到了玄武池。
何逊四下探察一番,又是想就地抡锤的样子。他估算后报了个数字,看着席墨睁大眼睛的模样,又觉他可能出不起,正要商量,却听一人笑道,“何叔,师姐,还有小墨,你们怎么都在啊。”
席墨不想这还能撞个正着,不由暗道这人身上该不会装了什么经纬盘定位仪吧,这就微笑以对,“余师兄,我想你们家人相聚不易,不好再次打扰,自去找长老领罚了。”
“说了不用与我见外。”余数摇了摇扇子,似是不解道,“不过这等阵仗,你怎么还把我们师姐惹了?”
席墨就暗呼糟糕。
原崔仰晴自下了窝瓜锤,便冰雕一般伫在一边,只纹丝不动看着池中白gui。他先时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听余数这么一说,当即想到那石gui极可能与崔仰晴有些联系。
席墨正想着崔仰晴看上去也不是个动辄打杀的主,就觉一道有如实质的杀气兜头浇来。
他一时怔在原地,并不敢轻举妄动。
因那凛然杀意不是冲着他来的。
余数看似逍遥地站着,实则冷汗都出来了。他被蓦然回身的崔仰晴淡然注视着,悸然之下发觉自己还能动弹,就往旁挪了两步,替身后瑟瑟发抖的余音挡去了些许杀息。
“师姐,这就生气了?”他甚至还将一手洒金扇晃荡得十分好看,“小孩子玩笑,随意闹闹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