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挑着两只大瓮来了,见一众人抱成一团见鬼似的瞪着自己,边拭着血汗边是笑道,“这些日子麻烦各位仙君了。刚从冰窖里取的无逊酒,当作给大家的赔罪礼。”
一番话客客气气,倒是让人无可推拒。况无逊树只生在后山,那花汁浸酿的酒ye无比鲜美,兼之近来白天的日头甚猛,这等冰镇佳酿算是来得恰到好处。
领头弟子就收下了。席墨笑了笑,正要走,却被几个弟子叫住,道也别走了,干脆留下一起喝一杯吧。
席墨道,“抱歉,我不饮酒。”
那几个弟子便交换了眼色,强拉着他坐下,硬是舀出一杯来,先要他喝了。
席墨被几双手按着,知道逃不了的,索性大方满饮,一口气见底。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一刻,便拍手叫起好来。
那酒喝着如同果汁儿一般,然极易上头,不一会儿,诸人已是晕晕乎乎,汗如雨下,却是嘻嘻哈哈,赞不绝口。
先前那个骂席墨骂得最凶还夺了他笔记的少年,恰是名酒瘾极重之人。他喝得最多,如今看席墨就愈发满意,最后干脆绕过七零八散的诸人,来到席墨面前,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兄弟,好酒!”
席墨刚给老伯揍了一回,他这么一拍,只觉伤口又裂了,却是忍痛含笑道了声“客气”。
“我也……不跟你客气!”那弟子道,“为兄叫作陆予宵,你唤一声陆兄,我就认你这个弟弟!”
席墨知道这是醉话,仍点头跟道,“陆兄。”
“妙啊!”陆予宵就道,“真妙!”
他勾着席墨肩膀坐下来,随手掏出那树皮簿子胡乱塞进人怀里,“你看看你,空有一双酿酒的手,在此处待着却是太不受待见了!”又说,“这哪是弟子啊,连我们那外门弟子的待遇都要比你强,对吧?”
周围有人醺醺应了。
“你,啊?你待在这儿!有月例吗?有信点吗?法衣法器你见得着吗?”
之前那些书里并没有详细记载这些琐事,席墨就半懂不懂听着。他紧紧抱着自己那破烂簿,面上浮着丝红晕,看来可怜又可爱。
见状,陆予宵又有些不忍,“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与其蹲在这里当奴仆,倒不如同我回去酿酒。”
便听有人笑道,“陆师兄,你看这孩子可俊俏,只当酒师岂不是暴殄天物?”又有个声音跟着吭哧吭哧地笑,“照理说,这么好的皮相,不如躺着作娈宠,倒也免去许多麻烦,还一天到晚学这学那的。”
“过分!”陆予宵就口齿不清地训斥了几句,又想说些什么却似忘了,起身再去舀酒时,就被绊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席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知道是时候离开了。他第一次喝酒,脑子也有些发热。那酒又是好酒,这热度便有些挥之不去。坐着时只道是热,站起来走了几步,眼前景物就开始颠簸。
他只觉自己迷迷糊糊沿着山阶爬了老长时间,柴园却仍是到不了。正想着莫不是走错了路,却看前面一团影子,散着极熟悉的味道,不由笑了起来,“长老好,你怎么在这里呀?”
江潭不想这孩子醉成这样,看到自己就扑了过来,又抱着自己的小腿不撒手,还乐个不停,只能道,“席墨。”
“长老,我……”小孩揉着眼道,“我好痛啊。”
说着自己又笑起来,将烧红的脸蛋在他衣摆上蹭个不停,“我真的好痛,嘿嘿。”
江潭面无表情看他一会儿,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洞门,又道,“席墨。”
“……嗯。”
“你该回去了。”
“……”
“席墨。”
“……阿娘……我……抱歉……”
江潭看着小孩在自己衣角擦下两行泪痕后便安如磐石,此后再说什么也没有回音了。
席墨睁了眼,触目皆是柔白,十分眼熟。他眼眶酸痛,一时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江潭榻上,却是摸摸白锦衾,翻身坐了起来。
内室漆黑,帐顶缀着的随珠散出淡淡荧光,只一道影子带着烛火的暖色斜斜拉了进来。席墨悄无声息地凑到门边,却不敢向外窥望,只缓缓坐下,有些呆了似的看那道细影的轮廓。
良久,将手指挨上了去,描摹了一遍。
他身上的酒气汗意皆被洗净,几处伤口也不痛了,又套着一件鸦青短衫,每一寸呼吸都散着舒爽的皂角清香,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席墨终是走了出去。
江潭正往牍片上刻字,不待他走到近前,便道,“睡醒了。”
“……长老……我……”
“说一件事。”江潭就收了刀来,认真看着他,“以后莫要再叫我阿娘了。”
席墨一时又有些眩晕,嘴里忙不迭道,“长老抱歉,弟子今日逾矩了,还请您责罚!”
“不必。”江潭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回去睡吧。”
按理说,席墨是绝对再